第二天早上,弗雷德得知医疗翼的“石像鬼”正式获得编制时,差点乐疯了。
“梅林的胡子啊,我竟然活到看到庞弗雷真正认可一个人!”他夸张地朝刚听到消息还在发愣的黑袍人挥手,“喂,‘流浪护士’,能给我开点药吗?治疗——哦,无聊?”他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
早早赶来的乔治也加入了:“你觉得她能治好你的脸吗,弗雷德?”
“你觉得她能治好你的耳朵吗,乔治?”
“那绝对不可能,但也许她能管管你糟糕的病床礼仪!”
庞弗雷夫人板着脸把乔治赶了出去,又狠狠瞪了弗雷德一眼——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兄弟俩隔着门交换眼神,发出嗤嗤的笑声。然后庞弗雷夫人朝黑袍人招了招手。
“进来啊?还站那儿干什么?”
霍格沃茨的新邻居终于踏进了医疗翼的大门,谨慎地走到庞弗雷夫人身边。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房间另一侧的病床,庞弗雷夫人自然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她打量着女孩干净的黑袍,满意地哼了一声,决定不把她拎去浴室从头到脚刷洗一遍了。
“把这个穿上。”庞弗雷夫人随手扔给她一条白色的围裙,“然后去把空的药瓶收拾了”。
黑袍人接过围裙,在腰上比划了一下,系好。袍子被围裙束住微微上提,这下她的尾巴尖完全露在了外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袍角,最终放弃了挣扎,走向病床,开始清理药瓶。她先从靠门的病床收起空瓶,手里拿不下了,就拉起围裙的一角当兜子装起来。
庞弗雷夫人:“……用这个。”她的魔杖挥了挥,一架小推车从办公室里踉踉跄跄地滑出来,停在黑袍人面前。黑袍人又将围裙兜兜里的药瓶一个一个堆进小推车下面的篮子里。庞弗雷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至少她没有弄出叮铃咣啷的响声打扰病人。
于是在卢平和唐克斯醒来后,他们对这一幕一时无言。
唐克斯目瞪口呆地盯着正在整理库存的黑袍人,“我的天——他们什么时候放你进来的?”
医疗翼的临时护士抬起头:“今天。”
唐克斯咧开嘴笑了:“早该知道你迟早会把庞弗雷收服的。”
卢平无奈地看了唐克斯一眼,他并不感到惊讶。比起弗雷德和唐克斯,他总是更善于观察——况且唐克斯已经在他昏迷时把所有事情都叽叽喳喳地告诉了他。他能察觉庞弗雷夫人的态度,而耐心,向来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等黑袍人端着他们的魔药走到床边时,卢平朝她点点头:“看来你被升职了?”
刚刚走马上任的临时护士转过头看着他,脸上一时有些茫然:“升职?”她把两人的药剂放到床头柜上,确保伸手可及。
卢平微微笑了:“固执得死不了的人们的看护者。”
黑袍人忍俊不禁:“那我会很喜欢这个新工作。”她收起托盘,走开了。
卢平的目光跟随着她。她的动作熟练,显然对医疗翼的工作流程异常熟悉。大概,像唐克斯说的那样,她天天都在观察。他原以为她只会守在斯内普的床边不走,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单纯地待在这里,而是在认真照顾每一个病人。
医疗翼一天都没能清净。刚过正午,韦斯莱夫妇带着罗恩、赫敏,还有沉默寡言的哈利,一道推开了门。
赫敏终于把父母从澳大利亚接了回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毕竟当一个年轻女孩拿着个小木棍站在你家门口对你念念有词,任谁都会本能地第一时间把门关上。门在赫敏眼前砰地合上时,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还好,罗恩和哈利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人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最后,他们干脆隔着窗户对赫敏的父母施了从书本里研究出的反咒。大量记忆的改变让夫妇俩一时呆立当场,而三人趁机移形换影进了屋子。幸运的是,事情没有发展成更糟糕的局面。赫敏的父母刚回过神便发出一声惊叫,但当他们看清赫敏的脸时,却像被雷击一般僵住了。赫敏的母亲眼眶泛红,随后泪水缓缓滑落。
他们的记忆仍然混乱,之后还需要魔咒和药物的治疗和梳理,但此刻,女儿的脸让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赫敏扑进父母怀里,三人抱头痛哭。而站在客厅角落的哈利和罗恩,虽有些尴尬,却也无比庆幸自己能在百忙之中陪赫敏走完这趟旅程。
赫敏三人一路匆匆赶回英国,听说卢平终于醒了,便和来接弗雷德出院的韦斯莱夫妇一同前来探望。
一进门,罗恩和赫敏立刻朝病床那头快步走去,莫莉还在身后嘱咐着卢平要按时吃药。
只有哈利,落在最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了原地。他远远地望着病床上的卢平,视线落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和缠得到处都是的绷带上。
卢平手里拿着一个空瓶,显然刚喝完药剂,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被单上,仍显露出一些力气不足的疲态。
卢平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微微垂头的哈利身上。
“哈利。”
卢平的声音很轻,他朝哈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当年在栈桥上,他第一次告诉哈利自己透过莉莉的眼睛认出了哈利时那样。
那时的哈利突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的父母。
哈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翻涌——也许是从肚子里,也许是肺里,横冲直撞地往上冲,让他的气管发紧,喉咙一阵发疼,眼睛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他想起那晚走向死亡前,痛到麻木的心跳,还有对幻影中卢平的低语道歉——为自己夺走了泰迪的父母而深深忏悔。
复活石,该死的复活石,果然只是从使用者内心提取的假象。哈利咬着牙。
眼前的卢平毋庸置疑的活着。这份延迟的实感终于击中了他。如今,他再次感受到那份从遥远过去延续下来的温暖。哈利深深的埋下头,并诅咒着自己的泪腺——我快十八岁了,刚干掉了伏地魔,这个时候哭出来也未免太……
卢平看着这个承受了太多的男孩。他是个英雄,没错,但他也仍然是个孩子。他的脸那么像詹姆,眼睛那么像莉莉,卢平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混杂着悲伤和感激的情绪。
他挚友的孩子,他的孩子。
哈利终于挪到了他的床边,卢平凝视着哈利脸上结痂的伤疤,拍了拍病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