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涅尼路过霍格沃茨一处安静的空教室,她的余光扫到有人,或有画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塞涅尼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走廊,走进了这件教室里。
邓布利多离开了校长室那副半人高的画框,挤进一个老旧的圆形画框里。原本住在里面的画中人物被他礼貌而顽皮的笑容劝退,显然不情愿错过任何一桩可能的八卦。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闪烁着笑意,但在那笑意下,藏着更深的东西。
“我想,”他说,“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塞涅尼停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是来承认我是您失散多年的孙女?”
画框里的邓布利多轻笑,摇摇头。“不,不是那样——虽然仔细想想,那可真是妙极了。”
塞涅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欠了欠身,诚恳地说:“我很感激您当时替我圆了谎,校长,虽然我并没有给您任何理由去相信我。”
“噢,请千万别那么说,”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你毕竟冒着极大的风险带回了西弗勒斯。至少嘛,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证明你并非威胁。请坐。”
塞涅尼听话地坐在墙边的石板凳上,她脸上的神情流露出真切的感激:“我由衷感谢您。只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在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时,您这份信任,会不会太过慷慨了些?”
“啊,”邓布利多不再焦黑的手抚摸着胡子,白胡子颤动着,“以我这副时常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大脑,加上太过丰富的阅历……我总归会在某些未知之事上,凭空生出一点不可理喻的直觉。”
他打量着塞涅尼,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意味。
“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对你而言,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塞涅尼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接着,邓布利多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据我所知,你最近非常忙碌。”
空气微微一凝。塞涅尼和邓布利多对视着。就在那一瞬间,他们都清楚,已经没有再绕圈子的必要了。
于是,塞涅尼开口:“您想知道什么?”
邓布利多的微笑未曾消失,但语速慢了几分,带着沉思的味道:“你的能力……究竟能到多远?”
一个简单,却足以令人心悸的问题。
塞涅尼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隐瞒。来到这里后发生的种种意外,早已让她心满意足。她看见他们偏离了记忆中那条惨淡而短暂的道路,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即使不知缘由,也依旧欣喜若狂。至于自己那早已模糊不清的过去,她从未深究;她所在乎的,始终只是看着他们奔向那充满无数可能的明天。
仔细思考后的塞涅尼慢慢说道:“如果您指的是我目前实际能做到的事情的极限……老实说,我并不清楚。这些能力对我来说同样陌生。我只能说,我能摸索到哪里,它的边界就会止步于哪里。”
邓布利多仔细地听着,他的蓝眼睛闪烁着。他也许在评估我会不会是下一个黑魔王,塞涅尼心想。
“你说,你的极限取决于你能摸索到哪里……可如果有一天,你以为已到边界,却发现前方还有路,那时你会怎么做?”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目光落在塞涅尼身上。
他见惯了世人盲目逐权,那么她呢?
塞涅尼听得出来,比起批判,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好奇。她低头理了理袍子上的褶皱,又抬头,真诚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力量冲昏头脑,但我也相信,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会有像哈利一样的人出现……”
话说到一半,她走了神,随后又轻轻笑起来,“而且我没那么勤奋,想接触到那样的边界,还早得很呢。”
“不太勤奋,是吗?哈哈……”邓布利多捧场地也笑了几声,“光看你只是让楼梯恢复原状,我愿意相信,你并未想把世界塑造成你期望的样子——那已经很罕见了。太多人,一旦发现能再往前一步,就很难停下。”邓布利多停顿片刻,看着塞涅尼坦然的神情,一瞬间那些藏在面部沟壑里的疲惫与哀悯清晰可见。
命运总有办法撬动哪怕是最坚定的心志,他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女性,想起了自己迫不及待戴上那枚被诅咒的复活石戒指时,那绝望又狂喜的心情。
塞涅尼毫不躲闪地与邓布利多对视。“也许,”她斟酌着语句,“我可以研究一个保险的装置放在霍格沃茨。”她微微垂下视线,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假设哪天我忘记了今天的承诺,”她的右手指了指空气里她想象中的某个装置,举到太阳穴的位置,比划了一个“关掉”的动作,“就像‘逆魂器’的感觉。”她好像被自己现编的词汇逗笑了。
邓布利多显然不认为这很好笑,他沉默着观察塞涅尼,似乎在细细权衡这其中的意味。他一向对“最终手段”心怀戒备——哪怕是被再负责任地使用着。
“把这样的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信任。你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邓布利多严肃地说。
“唔……”塞涅尼察觉到了骤然冷下来的气氛,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我还没那么聪明,等以后真琢磨出怎么制作,再及时通知您。”
非常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式,邓布利多研究着塞涅尼的肢体语言,然后他慢慢开口:“我很感谢你的提醒,”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意味,“不过我很好奇——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在那之前就能阻止你,还是……只是想把钥匙交到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手里?”
塞涅尼困惑地看着邓布利多,轻轻皱着眉:“这有什么区别吗,教授?如果能阻止我,就不需要这个开关;不能阻止,至少它还在你手里。”
邓布利多沉默地看了塞涅尼好一会儿,才柔声开口:“确实,可如果连阻止都做不到……那问题就远不止于此了。”
塞涅尼没有说话,她脸上写满了真切的不解。邓布利多耐心地微笑着说:“你把这一切都当成一道逻辑题来看待,像是一份周密的应急方案。但告诉我——”他目光一转,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住塞涅尼:“如果换做别人这样来找你,你会这么轻易答应吗?”
塞涅尼显得有些焦躁,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们真要在这上面较真吗,教授?道理我们都懂,对待别人和对待自己总归不同。”
她的目光少见地变得锐利,盯着邓布利多的双眼,笃定地说:“你也是这样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