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永昭帝的意识才被剧痛唤醒。
是从筋骨深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钝痛,每一息都牵扯出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浓郁药香里,夹杂着一丝干净柔软的气息。
掀开眼皮,视线挣扎聚焦。
永昭帝看见了,跪坐在床榻前的人影。
是宋迎。
她跪得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他想起来了。
万春殿的屠戮、燕贼的突袭、猩红的血、以及最后的……那个吻。
那湿润柔软的触感……
永昭帝呼吸猛地一窒,胸口翻涌起莫名的燥意。
他蹙紧眉头,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虚弱至此……连抬起手臂都无比费力。
她没有逃,
也没有……杀他?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沙哑地问,“不杀了朕?”
宋迎身子一顿,随即抬起头。
那张小脸仍没什么血色,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鹿。
“陛下,您醒了。”
她努力扯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膝行了两步,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陛下,”她额头抵着地面,“奴婢不是燕党,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只是想回家而已。”
那声音又轻又闷,像是含在嘴里,仿佛随时都会散掉。
她知道,事到如今,全盘否认是死,全盘脱出还是死。
“陛下……”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奴婢贴身伺候着,您龙体偶有不适,奴婢怎会毫无察觉?想必……润德公公,对您的状况也并非一无所知吧?”
她小心翼翼地,抛出一个试探。
永昭帝攥着被褥的手指,骤然收紧。
宋迎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垂下眼,继续说道:
“奴婢自知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能让陛下破例留在身边。您又特意封奴婢为‘侍药宫女’……这其中的深意,奴婢就算再愚钝,却也……猜到了一二。”
她话说得极为巧妙,把其中关窍落到了永昭帝自己颁布的诏令上。
“奴婢承认有罪!”
宋迎话锋一转,再次叩首,“奴婢受奸人蛊惑,这是事实!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求,只是回家!从未想过要与燕贼为伍,更不敢有谋害陛下之心!”
“昨夜……奴婢见您痛苦难当,情急之下……才做了那等冒昧之事。”
说到那个吻,宋迎的声音细若蚊蚋,羞赧又无措。
“奴婢只想着,若能让您……好过一点,奴、奴婢……”
永昭帝被她的话勾起回忆,胸口气血翻涌,猛地牵动了伤势。
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