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有着极其凄惨的命运,他的女儿多年前曾与原一住在同一所疗养院。
「你的女儿还好吗?」
店主脸色一僵,摇了摇头,「她去世了,那个很有名的事件……植树活动上,她被同学分尸了。」
原一若无其事转过头,低垂着脑袋,「抱歉。」
店主自嘲似的笑起来:「接二连三遇到厄运吧。你和我都是苦命人。」
少年纤细的手指关节轻轻敲击着玻璃杯,玻璃杯微微颤动,连带杯盖都颤动起来,他那深邃的眼眸,像是看向散落在脚边死亡碎片似的,深深看向脚下。
店主被那寂寥至极的眼神所击中,后背一瞬之间竟爬满冷汗,他仓促地问:「怎么了?」
「地板有点摇。」原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是我的幻觉吗?」
「不,隔壁千纱市有很大的地震,也不知道这地震持续到什么时候。」店主轻轻擦拭着吧台上的玻璃器皿,玻璃器皿微微摇晃。
「那个女孩子……没有在这里打工了么?」原一趴下身子。
「嗯……那天之后她辞职了……现在那个孩子变得神神叨叨,在信仰一些乱七八糟的宗教,似乎叫渊神什么的……之前她还给同事传教,因此我拒绝她再次来店了。」
「我还想给她道歉。罢了。」原一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掏出皮夹,「多少钱?」
店主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了,就当我请你了。」
原一没有推脱,他微微鞠躬,漆黑的衣摆随风飘逝,现下已临近黄昏,仿若逢魔之刻般,视野里的一切都充斥着令人不安的红光,在原一心脏处的黑色气球越来越膨胀。
想死。
想死。
想死。
对于自我的厌恶感此时胜过一切。
在咖啡馆勉强装作正常人,已经达到伪装的极限,在逐渐下沉的夕阳中,周遭的景物模糊成一团,原一的眼瞳反射着近乎妖艳的红光,他唇瓣微微开启,似是嗤笑般的叹息从中泄出:「呵……渊神……呵呵……」
如果信仰渊神那种东西……自己就能得到救赎吗?
原一摸向口袋,钱包又不见了,是落在咖啡店老板哪里了么?
「笨蛋啊,和你说了多少遍,排气管很烫,你还用脚去踩,活该被烫伤了吧?还买汽油出来装逼!是买柴油啊!」
前方的两个男人,围绕着一架早已歇火的摩托车叽叽喳喳,当原一行至两个人面前时,他们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凝视着他。
少年站在逆光之中,如血的残阳将他全身都镀上一层血光,他过分白皙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唯独夕照的一点红映在唇上,在他的唇瓣下方,长着一颗极小的黑痣,酷似犁头星座,因为沐浴着夕阳霞光,连同他的脸颊与口鼻,显现出妖异般绯红的色泽。
高高仰着头的黑衣少年,觉察到他们的视线,向他们瞥去。
呆呆愣着的两个男人,脸上也显露出不安的笑容。倏而,少年那静止如人偶的脸,绽放出妖艳至极的微笑,一只近乎白到透明的手,从黑衣袖口伸出,纤细的手指拿着香烟,沙哑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可以借个火吗?两位。」
「当、当然可以……」围着摩托车的男人,一瞬之间仿佛被妖邪引诱似的,双手颤抖地掏出打火机,毕恭毕敬来到原一面前,点燃他唇畔的香烟——
「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