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温常德张开嘴巴,脑子里闪过现任妻子的那张产检报告单。
报告单本该早就送到他手上的。
可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波助澜,妻子的消息在工作最忙的时刻被屏蔽。他又忙着处理家里那位纨绔公子哥的麻烦,自然而然忽略了这一则重要讯息。
等到真正知悉妻子怀孕的消息时,温常德已经躺在这张病床上了。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追逐利益?野心?人类不就是该追求这些吗?”
温常德费力地从床上撑起一只手,难以接受地提高了声调:“你能帮我一次为什么不能帮我第二次!对于你这种连恶神都能掌控于鼓掌之中的人来说,把我保住,把我的孩子也保住,有什么难的?你不是说自己是永生者吗?”
“你不是从千年前恶神鼎盛时期开始,就存在的老怪物吗?为什么不”
“我可以。”
苍老的声音淡淡道:“但我凭什么要帮你?你已经没有可被我利用的价值了。”
“”
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那个陌生声音在继续响,像是昭示某种剧情即将落幕的语音播报。
“你办公室里的香炉已经被发现,公司的相关记录也在被天师府密切搜查。这些都将成为你‘勾结邪修’罪名的重要证据。你那边的股东应该很快就会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度过此次难关。”
“他们应该很,乃至前妻莫名其妙的事故和暴毙。”
“我送你的次灾祸,应当已经油尽灯枯。剩下的,不死”
“我今晚会叫陶若更换陶俑的藏匿位置,其他门徒随时待命,准备在特殊时刻半路阻拦那些天师府的来人——如果他们真的得到了祂的启示,在今夜前来截杀干扰的话。”
“所以——”
对方书面味的语句,温常德瞳孔骤然缩小,细细密密的红血丝网上来。
他狠狠地一锤床铺想要阻扰却无计可施,张开嘴欲要吼叫。对面的苍老男音视若无睹,正要吐-出最后一句话时。
病房的门,
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
年轻的少女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变故发生得叫人猝不及防。
房间内窗户大敞四开着,过堂风裹挟着夏季夜晚微凉气息倏忽间旋过来,vip病房里空荡荡只有温常德一人。
温摇眯起眼睛几步迈进门框,黑发被胡乱捋到脑后,环绕整个病房一圈,眼瞳与目呲欲裂、难以置信的温常德对视。这方空间内气氛极近凝固,就好像她刚刚听见的谈话只是一场梦境。头顶的灯光雪白明亮,她微微伸出手,似乎能感觉到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阴冷的气息尚在盘旋。
“你在跟谁说话。”她一开口径直了当地询问,“他人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常德猛然间坐了起来,闷声咳嗽着,手指尖颤-抖地指着她,几乎是喊叫出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说那东西他人呢!!”温摇也拔高了声调,毫不留情地压过了他的声线,“你听不懂话吗!!”
“”
房间里余下两人呼吸声,半晌,温常德像是脱力了般重重躺倒在床上,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当然是走了。”
中年人的声音再没了之前的戾气,一时间哑得不成样子,透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一贯擅长未卜先知,估计早就料到你在偷听了,省省力气吧。”
“那是不死门的人。”
“对。”
“所以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句,温摇往前踏出一步站在病床前:“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恶神的存在。是你跟他们做了交易,我妈就是你害死的——或者说,你为了那点狗屁不是的私欲,把我妈的信息给了不死门。”
“那是她自找的!”
今天陡遭变故,十多年的事业毁于一旦,而今又被长久以来帮助自己的老怪物宣判了“死刑”。
提及过往血淋淋的旧事,温常德此时也再掩盖不住以往虚伪的脾气,吼叫起来:“如果不是她非要把那个怪物寄养进家里,不死门又怎么可能盯上她?!她是被自己那些秘密葬送了命,不是因为我!”
“怪物?”温摇重复:“你就是这么说我哥的?”
“难道不是吗?”温常德“哈”了一声,咧开嘴笑了起来,“出生时连呼吸都没有,浑身青紫的早产儿死胎,丢在猪圈里三天突然死而复生,这不是怪物是什么?神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