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枯木听着,点头:“是啊。”
他的身体里装着相当苍老的灵魂,思维迟滞到无法想象“十六、七年”会让人发生怎样的变化。会长得多高,五官会不会长开,甚至经过十六、七年的成长是不是可以结婚生子了?他不清楚。
对这些世俗观念上的概念,唐枯木因为活得太久而丧失对时间的精确感知,有时需要细细盘算一下。就像现在,唐枯木“哦”了一声,说:“这个小的,现在该三十了。说不定,他都有孩子了。”
侍从说:“是啊。”
“他到几楼了?”
“刚刚清剿过二楼,先生。”
“杀了他们吧。”唐枯木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离开书柜,坐回书桌,“杀了他们,带去地窖里烧干净,洒去海里。”
“明白,先生。”侍从将烛台小心放在书桌上,向他垂下头,走向书房的门。
在那侍从走到门口时,唐枯木叫住了他:“或许在我生命里的某一天,你能将称呼从‘先生’改为‘父亲’。”
侍从没有回头,说:“先生,我不吸毒,从来到您身边的第一天我就说过。”
唐枯木笑了:“是的,我可能只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孩子。”
“那么,季长岁还杀吗?”侍从询问,“听说柯先生曾待他如亲子。”
“杀吧。”唐枯木说,“杀他是对他施以仁慈,否则迟早如我一样,沦为魔术师的小丑。”
“明白了,先生。”
三楼转角,伤员撤离后,除开季长岁和周观逸,只剩下五个人。
楼梯转角在室内作战行动中永远需要被重视,他们在这里稍微停了下来调整状态。
季长岁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个秩序异能者,“秩序”并不具备攻击力,并且他们的“秩序”与当下的伦理道德或法律不同,更像是地域差异与历史迭代而跟着发展的宗教条例,它们往往大同小异——信奉他们心中的神明,侍奉神的“传令官”,又因为生命由神赐予,人不得毁坏,故而反对一切形式的屠杀。
所以那些异能者会不分敌我地夺走人们手上的武器。
同样,这些条例之中的确会有纰漏,比如“手上”的武器也就是拿在手里的。
季长岁回头看了眼周观逸的大腿,果然,他腿环上的枪套里是有枪的,于是说:“我头一回碰见这种秩序异能者,被夺走一把枪就掏另一把枪,我手里没有武器了。”
周观逸刚想说匀他一把枪。季长岁紧接着说:“不过没关系,现在‘秩序’已经生效了,大家都拿不住枪。你听着,我在三楼搞定其他人,你们分散开去找出那个秩序异能者,净化也好杀了也好,搞定掉,我们需要热武器。”
“明白了。”周观逸点头,“你小心点。”
“放心。”季长岁说。
剩余行动人员在清剿庄园里的其他建筑,无线电中暂时没有传来消息,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季长岁和周观逸都明白,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周观逸和五名组员安静地等着季长岁将他们贴身医疗包里的绷带缠在手上,缠好后,季长岁定了定神,呼吸吐纳,闪步出去:“安全。”
众人迅速散开来,三楼有两个大厅,这个主厅中间摆一张很长的餐桌,主位背后有一幅几乎要高到天花板的油画。季长岁不认识它,但在季长岁对艺术品较为贫瘠的认知中,餐厅里好像不常悬挂圣殿骑士的战斗场景。
季长岁身上的军装比较松散,在二楼解决一整层楼的格斗型异能者时不知被撕扯去了哪儿。他踏着军靴,沿着长桌小心走着,餐厅里没有人,壁龛中的烛台没有点燃。
火光跃起的瞬间,季长岁浑身的皮肤仿佛要绷成盔甲。
长桌另一边的壁龛旁,穿麻布袍子的男人甩了甩火柴,他掀下兜帽,烛光中露出满是刀疤的脸。那些疤痕已经痊愈,如肉虫死在他脸上。
火柴棍被他搁在烛台旁边,侧过身来看着季长岁,说:“唐先生希望你今天死在这里。”
季长岁点头:“我理解,人都有梦想。”
侍从停顿了一下,继续脱掉他的麻布长袍:“我侍奉先生,他既然这么希望,那你就会死在今天。”
季长岁直接笑了,无法交流么这不是,于是继续点头:“行吧。”
侍从手掌撑桌面跃起,季长岁借着壁龛里微弱的烛火,看见桌面上没有摆餐具,也就意味着侍从不会抄起一把餐刀什么的。
在这个区域,餐桌对面壁龛里的烛台起不到什么作用,季长岁只能通过感知来判断侍从的拳从哪里来——
侧头闪,季长岁后撤半步,侍从带过来的拳风震起了些他刘海。
太极单云手,季长岁抓握其手腕,通常这样的招式是防御,将出拳人推搡出去拉开安全距离,但季长岁的选择是把他拉向自己,提膝、肘膝连击。侍从绷着肌肉来承伤,挣脱手后直拳封喉,季长岁弯腰摇闪,撞翻一把椅子,侍从亦十分灵敏,同时有熟悉地形的优势。
季长岁抓起椅子往他头上抡,侍从攥住椅子腿改变其方向让它砸在桌面。季长岁的力道十足十,那做工精致的高靠背椅直接碎在桌面上,同时,带起的气流熄灭了蜡烛,餐厅再次陷入黑暗。
季长岁在看不见的状态下,其他感官会更敏锐。他能听见侍从的脚步,拳风甚至皮肤和衣服的摩擦。分明是在跟唐枯木的部下格斗,但季长岁打得越来越爽。他出汗了,飘出了尤加利味信息素。格挡、直拳、上勾拳,季长岁打得渐入佳境,甚至都有点忘了今天是一次行动任务而非八角笼畅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