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莱,你还记得伟大地母的白光吗?比壁炉的火亮多了,却没这么烫,那么温柔,那么舒适。”
她闷声说,“记得。那时候你翅膀上的羽毛沾着冰碴,抖起来像碎玻璃在响。”
弗里莱指尖划过她粉色的发旋,像在抚平什么褶皱。
诺谛卡笑出声,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脚边的毛毯滑下去大半。
几个月前在南极,她总觉得那身黑蓝色的庞大身躯是摘不掉的壳
“傻丫头,地母给你的,自然由你说了算。”
直到祖父拄着拐杖敲她的爪子。
她当时试着闭眼想“变回去”,再睁眼时,手上黑蓝色的花纹褪去,身下狮鹫似的半身又变回了少女修长白皙的双腿。
只是她的衣服回不来了,只得裹着毯子缩在科考站里。
“奥兹!你再往汤里撒那么多酸浆果,这锅东西就能拿去杀人了!”
厨房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接着是埃德的嚷嚷。
“要你管?小诺谛卡就喜欢喝酸的。”
奥兹的声音带着笑。
诺谛卡探出头,看见奥兹正从厨房探身看她,及腰的金发在暖光里泛着蜜色,借由地母力量新做的身体比从前更结实些,却还是改不了爱捣乱的性子。
考特倚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拿着块面包,眉头皱着却没真生气,新身体的肩膀比记忆里宽了些,近视也被“治”好了,工程师只是还习惯性地带着个眼镜框。
埃德背对着她在搅汤锅,后颈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像被风吹过的草。
“明天又该‘充电’了。”
奥兹蹦到沙发边,弯腰捏了捏诺谛卡的脸颊,“别忘了把地母的链接打开,不然我这新身体该散架了。”
“说得好像你多珍惜似的。”
考特跟过来,把面包递诺谛卡手里,“上周是谁非要去爬后山的云杉,摔得胳膊脱臼?”
“那是意外!”
奥兹瞪他,金发甩得像团光,“再说埃德不也跟着摔了?”
“我那是拉你!不然你早滚进雪沟里了!”
埃德从厨房探出头。
诺谛卡咬着面包笑,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像南极的风雪从未来过。
地母的链接像条看不见的线,一端系着她的心跳,一端牵着他们的新身体,每个月那一天,他们只要靠在她身边,就能听见线那头传来的、像潮汐般的嗡鸣,那是地母在轻轻维系着这份“存在”。
祖父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手里捧着本磨破页的地质书,却没真看,只是望着他们笑。
“祖父,也做个新身体吧,这样就能陪我们爬山了。”
诺谛卡之前劝过他,老人却摆摆手。
“我这把老骨头,在哪都一样。守着你们,比什么新身体都强。”
他的身影在壁炉火光里明明灭灭,像块被岁月焐热的石头,安稳得让人安心。
诺谛卡嚼着面包,看奥兹抢了埃德的汤勺,看考特闪身躲开,看祖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暖得像刚出炉的烤饼。
南极的惊魂像场褪了色的梦,醒来时,身边有壁炉的暖,有吵吵闹闹的笑,有看不见却摸得着的牵挂。
她忽然懂了祖父说的“应运而生”,不是她被什么选中,而是她的念想、她的爱,像颗种子,在挪威的雪地里发了芽,长出了满屋子的春天。
窗外的星星眨了眨,粉色头发的少女往弗里莱怀里缩了缩,听着厨房里的拌嘴声、祖父的轻笑,觉得这辈子的安稳,大概就是这样了。
幸福温馨的环境抑制不住诺谛卡心跳得像藏了只扑腾的小兽,自从她十三四岁时产生的莫名情感,经历了南极一事之后终于理清了由头。
“弗里莱,我……我爱你。”
她的声音细得像缕烟,刚出口就想咽回去,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话落的瞬间,客厅里仿佛静了下来。厨房的拌嘴声、祖父翻书的沙沙声,好像都被壁炉的暖光裹住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似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