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嫂一听这色中饿鬼怎得转了性子。。。。
连忙道:“哎哟我的大官人!您要访听,只管访听!孟姐儿的人品德行,街坊邻居谁不夸?家私产业,那都是有契有据,明明白白!您若不信,改日老婆子我引您悄悄去她家布庄铺面附近瞧瞧?或是托相熟的买卖人打听打听底细?包管您满意!”
西门庆摆摆手,止住她更进一步的聒噪:“听着倒也有几分意思。只是眼下铺中事忙,一时也分不得心。且容我思量思量,再作计较。”
薛嫂是老江湖,一听“思量思量”、“有几分意思”,便知这事至少有把握了!西门大官人没一口回绝,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地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官人您是何等样人?自然要仔细思量!老婆子我过两日再来听您示下?”
却说这边西门大官人和那薛嫂聊着孟玉楼。
那边武大郎正与客人算了炊饼钱,捏着三五钱碎银子立在街角。
忽见西门庆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玄色暗花缎子直裰,脚下牛皮靴子踩得锃亮马镫叮当响。
武大不由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肉里,暗忖:“这厮夺了我定下的媳妇,如今倒这般威风!”
旁边卖果子的郓哥儿扯他袖子低声道:“我的哥!你眼珠通红,拳头握紧,莫不是要寻他厮打?你可斗不过他。。。”
武大一声苦笑,紧握的拳头也松开,摇了摇头:
“郓哥儿……莫说痴话。冲撞?……凭个甚?”
他长长地、浊重地“唉”出一口腌臜气,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叹出来:“俺武大是个甚么行货?三寸丁,谷树皮!走路怕挡了贵人的道,喘气恐惊了贵人的驾……活脱脱个土鳖虫儿!”
他顿了顿,望向西门大官人那最后那点火星子也彻底熄了:“我这厢火气,从那张大户宅里跑出来就已经想明了。那金莲娘子……仙女儿似的人物,俺武大是甚么腌臜物件?怎生配得起?又何必把我那兄弟拉扯进来。”
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面粉:“麻绳缚不住金银橛,草棚守不住玉娇娘!你看这西门大官人,玉树临风,街上妇人见他路过哪个不偷眼觑,媚眼抛,汗巾儿摇。俩人真真般配!我与他如何比如何争?”
“金莲娘子跟了西门大官人,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珠翠,使唤的是丫鬟小厮,吃的是山珍海味,这才是她身受的造化!强似跟了俺这穷卖炊饼的,啃一辈子的冷炊饼,受一辈子的腌臜气!”
他摇摇头,不再言语,强笑了笑,佝偻着那短身子,推起吱呀作响的炊饼小车,边走边道:“门不当,户不对,瘌蛤蟆想甚天鹅肉,还是温饱要紧,待攒足银钱,寻个过日子的婆娘罢了。。。。。”
说完,推着小车一步一挨,渐渐混入那喧嚣的市井人潮,忽地寻不着了。
大官人并不知道武大郎一直看着他,别了那老婆子,一抽马鞭,马蹄作响不久,来到那城南张大户的绸缎铺。
却见这本就热闹的街道塞满了人。
骑在马上远远望去。
张大户的结发妻子余氏,身披重孝,麻衣如雪,正被一群人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