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这碗药是她亲自盯着熬煮,亲自下令分发给流民的,怎么会变成索命的毒药?
“殿下。”另一个负责分发药品的厂卫哆哆嗦嗦地凑过来,脸色比纸还白,“这药…这药都是按您给的方子抓的,熬煮的时候也全程有人盯着,没道理会出问题啊…”
云灼没说话,只是缓缓起身,看向不远处那口还冒着热气的药锅。
她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刚才分发药汤时,有没有人靠近过药锅?”
可人群早已乱作一团,恐惧和猜忌像瘟疫般蔓延,想要从这数百人中找出异常,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流民踉跄着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嘴角隐隐渗出了血丝。
“不好!又有人出事了!”有人惊呼。
云灼的心猛地一揪,看来这不是偶发事件,毒药要么早已混入药中,要么还在以某种方式扩散。她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动!凡喝过药的人,立刻举手示意,旁边的人若发现身边人有不适,马上告知我们!”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混乱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些,陆续有二十多个流民颤抖着举起了手,他们中已有几人开始捂着肚子皱眉,显然也出现了不适的征兆。
云灼看着那些举起的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这不仅仅是几条人命的事,若处理不好,流民的信任会瞬间崩塌,甚至可能引发暴动,朝廷便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余生都会被皇后踩在脚底。
寒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云灼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人群中突然有人怒喝,“朝廷中的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什么劳什子太子送药,就是怕我们把疫病传给别人,所以才在药里下毒,想杀了我们永绝后患!”
“这么多人命,他们所杀就杀,走!我们进城,去讨要个说法去!”
那声怒喝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流民心中积压的恐惧与怨怼。
“对!就是下毒!怕我们这些贱命连累了城里的贵人!”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想蒙骗!走,进城去!找官府要说法,找太子要公道!”又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转化为愤怒,绝望催生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几个年轻的流民已经红了眼,捡起地上的木棍、石块,高高举起,朝着城门的方向涌去。
“拦住他们!”云灼厉声下令,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锦衣卫立刻上前阻拦,可流民人数众多,且情绪激动,像失控的潮水般冲撞着。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搡了一把,一个锦衣卫被绊倒在地,立刻被涌来的人群踩住了胳膊,疼得闷哼出声。
“别拦着!再拦我们连你一起打!”满脸络腮胡的流民瞪着通红的眼睛,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在旁边的帐篷支架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云灼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此刻任何强硬的阻拦都只会火上浇油。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拔高声音,朝着人群喊道,“大家住手!我知道你们愤怒,知道你们害怕,但现在冲进城,不仅讨不到说法,反而会被当成乱民镇压!”
“太子殿下会给你们做主!”
她的声音在风中传开,却很快被嘈杂的怒骂声淹没。
“少骗人!你们官官相护,谁会给我们做主!”
“就是,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拼一把!”
流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人已经冲破了厂卫的第一道阻拦,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云灼眼神一凛,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个举着木棍、跑得最急的络腮胡流民的胳膊。
那流民力气极大,完全不像是病了许久的人,猛地回头想甩开她,可对上云灼那双清亮却带着威严的眼睛,动作竟下意识顿了顿。
“我以太子之名起誓,”云灼的声音坚定而诚恳,目光扫过周围的流民,“今日之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下毒之人,无论是谁,我必让他血债血偿!若你们信我,给我半个时辰,太医马上就到,只要查清毒药来源,我立刻带你们去见太子殿下,还你们公道!”
她的话掷地有声,加上“太子”二字的分量,让一部分流民的脚步慢了下来,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可那络腮胡流民却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太子?太子的话要是可信,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等官兵来抓我们!”
云灼闻言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几乎要狠出血来。那人说着,竟举起木棍,劈头盖脸向云灼的脸挥动而来。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抓着她的衣袖将她拉开,那木棍微微擦过她的脸颊,带出几道血痕,并无大碍。
邵钰俊美的脸有一丝苍白,眼底酝酿着风暴,声音带了些愠怒,“蠢货,站着给人当靶子打?”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她眼角的泪珠,和眼中的惊惧与无助,于是止住了话头,极力隐忍着情绪,声音放得柔和,“别怕,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