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唐泗’早在被送去九冥宗的路上就被我杀了,我这张脸就是照着他炼的,潜伏修真界数十年,无咎秘境中的魍魉骨和空间术就是我亲自去帮教主布的。”
祁殃已经没心思去管那些,他又问道,“什么叫任务完成了?”
“因为你已经回到教主身边了,没有天道束缚,也没有晏宿雪了,”唐泗微微歪头,唇角孤度渐深,“你就没想过樊阙为什么开了?教主想办法破开的?”
“难道不是么。”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逗笑了,慢悠悠道,“全靠我放开了他殿下封印的怨灵,邪术反噬,他维持不住了,樊阙自然而然就开了……你理清了吗。”
邪术噬主,樊阙消散,教主顺水推舟演了一场戏让你选,趁他和废人无异的时候你朝他心**了一箭,这个顺序,你理清了吗。
祁殃的指尖扶住一侧的墙壁,指节扣得泛白,眼前一阵晕眩,想要干呕的冲动让他抿紧了唇,他强忍下胃中的翻江倒海,怔怔地看着对方——
“……什么反噬?”
“为救活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制的塑魂术啊,上万万只惨死的怨灵呢,”唐泗的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幽光,像是在回味,“谁会想到他能在天道底下造这么大的杀孽,只是可惜那时教主用结界封死了金和殿,没让你见到那场面。”
“想要彻底除掉晏宿雪,谁杀他都不管用,除了你啊,我们的护法大人,他的好师弟。”
所以。
幽绝殿才会那么冷。
所以,鸠漓全都是算计好的,在樊阙里于梦中见面,急切痛苦都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打算亲自和晏宿雪动手,他知道那人做的塑魂术,知道他致命的弱点,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反噬,利用我……
当时在金和殿前,鸠漓到底和晏宿雪说了什么,让他就那么站着由箭指向要害,让他沉默着什么都不说,让他连防御结界都不开。
不对,或许他当时已经开不了防御结界了。
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哪怕是松手、松一下手……
“怨灵一放人人皆知他的真面目,三界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连你都想杀他,他当然也就由着你动手了。”
——功德无量,你出现之前,我确实是。
——坐得那么高,你怎么知道我没往上看过。
——比你之前求的神佛有用,也不要你的真心。
——不当前者我又何来点金术。
——不当神,你更不会拜我,不会遇见识得我,就算识得,天下人那么多,你也不会在意我是否会点金术,不会问我要金子。
这也算,你说的,天命如此、平生自知?
既用尽手段要救活我,当初碎魂台上,又为何不来看看我?
“逆天而行他当然料到会有那么一天,怎么不算自作孽……”
唐泗话未说完便觉衣领猛地一紧,随着指骨与颧骨相撞的闷响,脸侧传来一阵剧痛,力道之大让他脑袋嗡的一声,身子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地,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劲来,那双大大的眼睛愣怔地朝上望去。
祁殃居高临下地站着,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那双半垂的眸中,没有想象中的盛怒和悲伤,说漠然也不是,浓黑的瞳孔是一种隐匿在黑暗之下略微放大的感觉,阳光斜斜打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却照不进沉寂荒芜的眼底,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鸠漓从西北城回到总坛时,正是晚上。
一身血腥气早已在半路上散得差不多,他携着夜里的凉风推开寝殿殿门,本以为祁殃已经睡了,却在漆黑的空茫里,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一个深色阴影。
他低着头坐在夜色里,露在外面的皮肤雪白,纤细的脚腕随意交叠着,没穿鞋子的双脚轻踩着地板,柔滑长发总是那样蜿蜒,从肩颈处披散,让人想到浓黑的河流、从上汇聚往下分散的水,贯穿了他施施然披在骨架上的人皮、套在人皮上的薄衣,宛若贯穿他枯槁荒原般的一生。
他手中在摆弄着什么,鸠漓走近才看清,还是金玫瑰。
“怎么晚上还折,今天的明天再折吧。”
鸠漓没有点灯,在他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腰将脸蹭进他微凉的颈窝,刚想开口表达思念,惊觉他的腰腹如此瘦削,不再如白日挺直时,能清晰摸到脊椎和肋骨。
祁殃垂着的睫如蝴蝶落入黑暗,薄唇轻抿着,专注于指间的动作,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
“殃殃?”鸠漓心中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前几天,见到‘唐泗’了。”
鸠漓闻言,搂着他的手指略微僵硬,眼睛不自觉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看不透他的想法,只强作镇定道,“……他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