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就是灶台,试探着伸出了手,被滚烫的水蒸气刺了一下,轻嘶了一声,迅速缩回手。
“夫人,没事吧?!”连翘拿着抹布将锅盖掀开,又添了一勺凉水进去。
“没事,好了就快端过去吧”郑子歆摇了摇头,将手放下缩进袖子里。
“你好了吗?好了就快过来吃饺子吧”
“来了,夫人”高孝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才转了出来。
脱下了厚重的朝服,换上了一身日常打扮,刚沐浴过后的发梢还沾着水意,仅用一根玉簪将垂落的发丝别了,雪白的中衣扣子未怎么系严实,露出纤细的锁骨,一根玉带将腰身勒起来,她平时都是劲装短打,这么一看倒有几分不盈一握,刚沐浴过后脸色也是面若桃花,眼角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很凌厉,笑起来就是桃花眼风流媚人了。
连翘心头突地一跳,把将军和媚人划个等号,那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啊,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别说,在宫里光顾着喝酒去了,菜都没吃几口,倒是真的饿了”高孝瓘大大咧咧往那一坐,毫无坐姿可言。
连翘揉了揉眼睛,嗯,这才是高将军,自己果然是老眼昏花了。
“等等,先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高孝瓘筷子上已经挟了一个碧玉饺子,只好又无奈地放下,“夫人……我真没醉……”
“不喝,连翘,饺子端走”
“哎,夫人”
“等等,等等,我喝还不成嘛”高孝瓘急忙阻拦,端起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难喝到脸都变了形,还是一滴不落地喝了个干净。
郑子歆哼了一声道:“看你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不敢了不敢了夫人”高孝瓘知错能改的速度是极快的,一边说着话一边狗腿地将第一个饺子挟到了她碗中。
“夫人先尝一个,我喂你,啊——”
有外人在她不是很好意思,微微偏过头,“你放着,我自己来吧”
“不行”高孝瓘执拗起来,坚决不让,放到唇边微微吹凉了才递至她唇边。
“慢点咬,有汁会烫口”
在她的善意提醒下,郑子歆微微咬破了一点儿皮,鲜嫩的汁水沁出来,整个口腔都是虾仁与香菇的鲜味,她惬意地眯起了眸子,像只慵懒的小猫咪。
檀口轻启,唇红齿白,她想起那人舌尖的灵巧,咽了咽口水,她想,等用过膳之后,还想再吃点什么解解馋。
她二人眼中只有彼此,情意绵绵,连翘只觉得自己是一盏超级无敌电灯泡,早就悄悄退了出去,替她们阖上房门。
往常的除夕,小姐会与她们一起守岁,煮壶茶,剥几个栗子吃,白芷茯苓陆英也都俱在,其乐融融,倒是没觉得这月色这么冷清过。
连翘提着一盏莲灯,在廊下站了许久,仰头看着月上中天,渐渐地不仅脖子也酸,连眼眶都有些酸涩了。
“唷,连翘姑娘,今儿该不用值夜吧”
有过路的小厮打趣她。
连翘瞪了他一眼,“去,要你管”
那小厮摸着鼻子灰溜溜走了,连翘也叹了一口气,拢了拢衣裳,往自己住的厢房走去。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忧,忧的绝不止她连翘一个。
千里之外的江南。
郑道昭一路从漠北追到了西南,又从中原追到了江南,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跟着萧含贞辗转数千里,依然得不到那人一个结果。
就在刚刚,良辰美景,月色正好,他二人对酒当歌,借着几分醉意,他试探了一下那人口风。
“在延州时你曾说……”
“说什么了?”萧含贞瞥他一眼,又将自己的酒盏添满。
“说你会给我一个机会”郑道昭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脸上有些许紧张,半晌又如释重负般地舒了一口气,忐忑地看着她。
总算是……说出来了。
如果不说,会后悔一辈子吧。
萧含贞笑了,明艳动人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杏眼弯成月牙儿,似乎是在笑他这个而立之年男人的青涩不安。
不过只要她开心,怎样都没关系,郑道昭望着她,脸色有些红,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害羞了,只是眼眸依旧灼灼,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