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衍“唰”地一下打开折扇,在身前晃了晃,桃花眼微抬:“知县府,给江家再填一把柴,顺便,也替孤去拜会一下这位琴师‘魏昭’!”,他那句“魏昭”咬的极重。
汪锦文既然有意拉拢他,那刚好可以拿来用上一用。
知县府昨晚上好不热闹,在裴青衍离开后更是忙上了天,汪锦文忙着坐实裴青衍失心疯的消息,将消息连夜传回了京城,除此之外,淮陵更是已经传开了这个谣言。
“太子不顾官员阻拦,当街强抢民妇,抢夺孩童,掀翻救济百姓的粥桶。”
汪锦文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官府的大门就已经被裴青衍砸开了。
知县府的家仆跌跌撞撞赶过来通传,汪锦文才刚刚披上衣裳,就被裴青衍堵在了房里。
裴青衍穿着汉白玉的衫子,面色温顺,摇着折扇立在他房门前,俨然一副良家公子的模样,所作所为却是半点不合规矩。
一双眸子含着笑意,折扇开在胸前,轻轻地晃着:“汪大人昨日所说闲暇之时与孤同看魏昭琴师弹琴,不如今日如何?”
汪锦文衣衫不整,跌下床榻行礼,磕磕绊绊地点着头应答:“殿下,待臣稍作修整。”
“可。”,裴青衍将折扇合了起来,利落地转身,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再没有将半点目光落到汪锦文身上。
没过多久,水镜阁前就停了两辆装饰繁杂的马车,裴青衍的身份经过这一晚,几乎是人尽皆知,此次前来也没有半点隐瞒。
裴青衍轻摇折扇,径直踏入了水镜阁内,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汪锦文。
阁内却安静的异常,与昨日的一片笙歌半点不相似,裴青衍心头莫名一紧,摇着扇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眉头紧蹙。
才跨进水镜阁内,就有侍女迎了上来:“公子,水镜阁今日不待客。”,待看见裴青衍的脸时身形又是微微晃动了一瞬,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支吾:“殿下……琴师今天身体不适,实在无法待客,恳请殿下还是请回吧。”
裴青衍眼神瞬间锋利了起来,微微眯眼环视着水镜阁的外厅,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身体不适?那孤来的更是时候了,今日孤就是来登门谢罪的,既然身体不适,孤也好来慰问一二。”,话音一落,他就抬脚往□□闯去。
“咳!”紧跟而来的汪锦文见状,挺直了腰杆,对着手足无措地侍女高声呵斥道:“你这侍女真是糊涂!还不快去请魏昭姑娘出来,太子殿下亲临水镜阁,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下,殿下今天就是要听曲!”
声音洪亮,足以让门外探头探脑的行人听个清楚。
淮陵水患未除,太子出巡淮陵,不治理水患却来琴楼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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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阁□□的床上,绾绾小小的身体陷在锦被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一夜过去,那骇人的高热非但没退,反而越烧越厉害了。
魏渊守在床边,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凝重,他屏气凝神,指尖在此搭在了绾绾细弱的手臂上,又端起一旁放着的药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入绾绾口中。
谢杳靠在巧月身上,浑身脱力,靠着巧月才勉强站住身子。她死死咬着下唇,不忍心看绾绾此时的模样,将脸转向一边,而后两行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又胡乱地擦了下去。
“姑娘,小姐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巧月的声音也带着些哭腔,搀扶着她的手臂也有微微发抖。
谢杳听着巧月的话想点头,喉咙却哽咽地厉害,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死死地抓着巧月地手臂。
“夫人……”,门口蓦地传出了侍女有些惊慌的声音:“夫人,汪大人带着昨日那位大人来了,那位大人说是要登门赔罪。”,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汪大人吩咐,务必要让那位大人听到夫人弹曲。”
谢杳的身子猛地一僵,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中的哽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告诉他们我病着,今天水镜阁歇业。”
门外地声音有些犹豫:“说了,只是……”,而后蓦地没有了声音,谢杳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官家之命,太子之言,岂是她们能随意违抗的,四年前她已经违抗过一次了。
谢杳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向床上的绾绾,对着门外说道:“招待好各位大人,我稍后就到。”
魏昭闻言,头都没抬,端着药碗的手依旧平稳,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沙哑:“昭昭,你守着绾绾,我去应对。”,说着,额角就滑落了一滴汗珠。
谢杳摇了摇头,“不,表哥照顾好绾绾就好。”,看向床榻上绾绾小小的身子,努力挺直身子,放开了抓着巧月的手。
“巧月,你留在这,照顾好表哥和绾绾,绝不能让那人看见你。”
而后转回身子猛地拽开了门。
她的手指还待在门框上,就看见了裴青衍。
游廊下的光影里,裴青衍长身而立,汉白玉的衫子一尘不染。他摇着折扇,目光清隽含笑,精准地落在了推门而出地谢杳身上,唇角勾着一抹清润的笑。
清润的声音穿过游廊,伴着风吹竹叶声,传进她的右耳:“昭昭,孤听闻你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