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悠闲地坐在亭中,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声音依旧清冷温润,压低了身子,强硬地与她对视:“你是谢杳对吧,孤听闻谢家长女十分擅长琵琶,不若你奏一段琵琶让孤听一听。”
坊间传言,太子殿下留恋戏院,十分喜爱琵琶。
谢杳看见枝头的梅花跟着跟着晃了晃。
她恭敬地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膝上,用着十分轻微的声音说道:“好。”
裴青衍不喜欢听琵琶,她第一次就看出来了。
一曲闭,亭子里安静得异常,谢杳甚至能听见裴青衍手炉里炭火偶尔传出来的“劈啪”声。
裴青衍握着杯盖撇去浮沫,轻轻抬眼,视线落在谢杳扣着琵琶的手上,声音低沉悦耳:“谢杳,谢家放出去的印子钱,你可见过?”
谢杳抱着琵琶的手不由得越来越紧,扣在琴弦上的手指猛地一颤,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她抬头看向上座的人,雪光映着裴青衍的玉扳指,他执着茶杯,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而后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身子微微前倾,连身后的腊梅随着寒风晃动。
她强忍着巨大的恐慌,强迫自己抬头,迎上了裴青衍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
“谢杳,做我的外室,谢家的印子钱我全当没看见。”
谢杳感觉喉咙仿佛被死死扼住,仰着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左耳对准了裴青衍,手掌落到了二人交叠着的衣袖,盖着了那些被茶水打湿的暗纹。
“民女愿为殿下弹琵琶。”,她垂着眼睫,看着裴青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裴青衍甩了甩湿透的袖口,倚靠在椅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桃花眼里明明是在笑,但是眼底确实一片深沉的晦暗不清。
“昭昭,该弹什么,你应该知道。”
谢杳的身子几乎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瞬,抱着琵琶的手又紧了紧,却没应声。
手指落在琵琶上勾出一个琴音,上座的人却忽然打断:“昭昭,不对……”
谢杳垂下头,望着这四根粗细不同的琴弦,蓦地攥紧了拳,义甲戳进掌心,忽地让她清醒了过来。
手指再度落在琴弦上。
裴青衍想听在谢家庭院时她为他弹的琵琶,他永远都只听那一首曲子。
裴青衍这次终于没有再说话,抓着刚刚亲手被他打翻的茶杯,指腹沿着杯口一圈圈转动,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他非要逼着她亲口承认她是谢杳!
“咚——”
断裂的琴弦蓦地脱手,发出极大的响声。
“魏昭,你怎么回事,殿下赏光,你就这么表演的?”,汪锦文坐在一边许久未说话,看见她脱手的琴弦,斥责道。
谢杳闻声俯身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