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蹲在原地,看着云笙往前的背影,湛蓝的眼睛里似乎有光芒流转,只不过一瞬间就消失了,它又站起来,迈着短短的四肢追了上去。
长长的路被她走得左摇右晃地踉跄,然而,忽然之间,祈的双手从她肩膀处垂落。
悲痛甚至还来不及追赶,身后的身体就连微弱的呼吸也不再有,逐渐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一旁的阿墨骤然发出凄厉的哀鸣,在这样的时刻,云笙却奇迹般止住了泪水,她依旧背着祈的身体踉跄着往前,声音还有些许哽咽的沙哑,可是此刻却如磐石一般坚定,“祈,你别担心,我会带着部落寻找到一个新的水源地,把你们的蓝宝石还给你们,然后,我会像你说的那样,不留念地前往寻找圣山。”
话音刚落,忽然间,她的脑海像是被千万根扎一般的刺痛。
疼痛袭来的瞬间,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许许多多如同幻象的奇特景象,像潮水般汹涌着将她淹没。
直到远方的大地更加剧烈地颤动起来,越来越近的轰鸣声将她从这奇异的景象中唤醒,云笙本能地将祈背起来,往毛赤迁徙的相反方向走去,她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暂时避一避。
等到天色昏暗下来,轰鸣声渐渐远去,毛赤们都已经往更西边去了。
云笙身前升起了一个小火堆,用作驱赶野兽,此刻她靠坐在一旁的树木下一动不动,因为刚才涌入她脑海的一切太过震撼,太过颠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以至于她此刻已经失去了表述的能力。
她难以想象,这样小小的一枚蓝宝石碎片,里面竟然蕴藏着这么珍贵,或者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藏。
祈曾经说过,神灵离开这里的时候,为人留下了一枚记录所有知识的蓝宝石,后来这枚蓝宝石分裂成不知道多少的碎片,当时云笙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什么神灵,什么所有的知识,不过是装神弄鬼,神权统治的前身罢了。
可是此刻,当她见识着这枚神乎其技的显影方式以及里面记录的知识,内心坚定着的信念隐隐有了崩塌。
如果按照祈所说的,这只不过是这个蓝宝石里面特别微小的一部分知识,那么这该有多么令人震撼。
神灵,是真的存在的吗?
在赤红色的篝火前,万般情绪在她心底如谜团一般缠绕,她一夜未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擦亮,远处传来呼喊她的声音。
“神使——祭司——”
“神使——祭司——”
高声呼喊的乌图远远地看到这团明亮的火焰,带着族人匆匆跑了过来,“神使,祭司呢,没和你一起吗?”
听到祭司两字,伴着阿墨的低低悲鸣,云笙眼睫一颤,指向树根下的躯体,哑着嗓子开口,“那是祈的遗体。”
乌图不知道遗体是什么,但是即使是隔着一小段的距离,也能看清楚树干下的人肢体僵硬,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他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冲到祈的跟前,来来回回地反复确认,这才不敢置信地抬起手臂,解开祈头上包扎得不伦不类的外套,颤抖地触碰血肉模糊的额头,嘴唇翁动两下,连声音轻飘飘的,“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遇上毛赤了吗?”
其他人落后一步,紧接着也围住祈的身体,问出了同样的问题,“神使,这是怎么回事。”
阿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低鸣着拱起脊背,顺着阿墨安慰的动作,云笙摇了摇头,她尽量克制住悲伤,“我们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希,祈是被希的人杀死的,他们还想抢走神灵留下的蓝宝石。”
“希?”
听到这个名字的众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毛赤大迁徙的时刻,祈竟然会独自遇上希,更没有想到希竟然这么残忍,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铁器,紧紧咬着牙齿,“我们现在就回去,和希的人拼了。”
云笙猛然站起身,拦住他们,“希部落已经迁徙了。”
“迁徙?”
“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看得到的危机和恨不可怕,看不到的才更让人恐慌,毛赤为什么会迁徙?这明明不是他们的迁徙季。你们知道吗,动物是大地的子民,它们和大地息息相关,所以,如果大地出了什么变化,他们总会第一时间感知到,希正是借此发现了它们的异常,果决地迁徙。”
乌图猛然扔掉手里的刀,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气,“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祈被希的人杀死了,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她抬起头,澄亮的双眼绽着慑人的压迫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迁徙。”
此时此刻,她终于收敛好所有的悲伤,她要像在祈面前承诺的那样,带着众人迁徙到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