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推窗而入,带进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分明是刚从驿后河道潜游而来。
那人在灯影中压低声音禀报:“李护卫那边已有消息。
泗州城西旧码头附近,有村民提及上月十五前后,曾见十余辆大车深夜停靠。
车辆沉重,驶过泥路时,轮辙深陷,足有半尺余。”
萧云湛静静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微微点头,声音压得极低:“知道了。再等两日。徐州渠口见分晓。”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驱车抵达徐州渠口。
晨雾如纱,水面粼光微动,大小船只于朦胧中往来穿梭。
一艘青漆官船静静泊在岸边,桅杆高悬“瑞亲王”字样的旗帜,旗边绣海浪密纹。
一看便知是都水监舟楫署按制调配的官船。
一名身穿青布短褐、肤色黝黑的汉子快步近前,拱手行礼。
他腰间革带已显磨损,却挂着一枚铜制船形令牌,正是船正信物。
“卑职姓吴,是此船船正,奉漕运使之命在此恭候裴大人、王爷。”
他说话恭谨,眼神却迅速扫过几人随身行囊,尤其在裴知微手中的舆图匣上略一停顿。
萧云湛向前迈出一步,恰在裴知微举步登船之时伸手相扶。
指尖轻触她手腕内|侧,一碰即离。
二人目光一接,什么都明白了。
等众人都上了船,吴船正吆喝着船夫开船。
他自己则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徐州渠口。
背对着众人时,肩膀微微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
萧云湛的视线掠过船舱外几个船夫的身影。
那些人始终埋着头,沉默寡言,偶尔抬眼对视,也都即刻移开,像是生怕被人瞧出什么。
他心里已然有了数。
不多时,吴船正转过身,满脸堆笑地走近。
“王爷、裴大人一路辛苦,舱房都已收拾妥当。
晚饭备了刚捞上来的鲜鱼,还有漕运司特|供的米酒,不知二位打算何时用饭?”
裴凛摆了摆手:“先歇半晌吧,一路颠簸,人也乏了。”
他佯装打了个哈欠,眼尾的余光却无声地锁在吴船正脸上。
吴船正连声应下,转身退去时脚步几不可察地一滞,目光急速掠过裴知微手中的舆图,随即加快步子走向船头。
裴知微临舷而立,视线投向水面,专注地观察船身与水线间的距离。
按常理,这等官船若是空载,吃水应在五尺上下,可眼下竟深逾六尺。
她心头蓦地一沉,这船里,究竟还装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