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早已聚了二十多号人,院子不大,人一多活像群被圈住的羊。
事发的早,有的杂役们也是被叫起来的,穿的不多,手冻得发红。
有的官员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家仆们则都站在自家主子附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驿长!把驿站近两日的出入登记簿拿来!”裴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驿长怀里抱着个牛皮封面的册子,乍一听裴凛点到他的名字,吓的一哆嗦,册子“啪”地掉在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大人!”
他慌忙蹲下去捡,没注意手蹭到了地上脏东西,用手擦了擦册子,反倒将封皮抹得更花了。
“这……这登记簿都在这儿,从昨日卯时到今日辰时,每一笔出入都记着。”
“从头念,”裴凛的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
“从柳明远申时入住开始,谁进过驿门,谁出过,几时走的,跟谁一起,都念仔细了。”
驿长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发紧的嗓子。
“申正,柳明远柳大人带家仆李四入住,登记西偏院北房。
申正二刻,徐州来的王县令、王参军、李主簿、赵县尉四位大人到,住西偏院正房跟厢房。
酉初,驿卒陈二出去买灯油,酉正回。李四出去买平胃散,戌正回。
酉正三刻,街口货郎来送针线,是厨娘张婶接的,货郎没进内院,酉正五刻走的。
这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之后再没人出过驿门,也没人进来过。”
裴凛接过登记册,扫过上面的朱批和驿卒的手印,又问:“夜里值夜的驿卒呢?有没有听见异动?”
两个值夜的驿卒赶紧上前,“回大人,夜里除了风声,啥动静都没有。
咱们每隔一个时辰巡一次院,西偏院也来过,就见柳大人屋里还亮着灯,没敢靠近,怕扰了大人歇息。”
裴知微站在廊下,望着柳明远房间的方向。没人进来,没人出去,那凶手应该还在这驿里。
“李四出来。”裴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布短衫的汉子从西院的人群里挪出来,肩膀缩着。
他就是柳明远的家仆李四,眼睛通红,像是哭了半宿,又像是吓的。
“你回来后见到柳明远了?”裴凛问道。
李四的声音发颤:“见着了……小的把药给家主,家主还说让小的先回屋歇着,他自己煎药就行。
小的……小的回了东院的仆役房,跟其他几个家仆待在一块儿。
直到今早驿卒叫我们去前院,才知道……才知道家主没了!”
裴凛点点头,接着排查西院的下人。杂役、驿卒、厨娘,一共七个。
他没一个个细问,只让驿长把他们的住处和昨夜的行踪报了一遍。
大多是在仆役房歇着,偶尔有去灶房添火的,都有人作证。
问到送热水的刘三时,特意叮嘱他将昨晚送水时的所见详细说说。
刘三是个矮胖的汉子,脸膛黝黑,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磕巴。
“回……回大人,小的昨儿亥初去给柳大人送热水,敲了门,柳大人应了声‘进’,小的就端着水进去了。
那会儿柳大人正坐在桌前看书,香炉里还点着香,小的没敢多待,放下水就走了。
那香……那香跟今早见着的一样长,没短多少。”
裴知微心里算了算。
方才仵作说死亡时间约三个时辰左右,从亥正到寅初发现尸体,再到验尸,中间隔了三个多时辰。
如果李四没有撒谎,那么他应该就是除凶手之外,最后一个见到柳明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