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地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小人李四,乃柳明远家仆。柳大人素日苛待小人,欠小人三年月钱不还,还动辄打骂。
昨日夜里,小人与他理论,他竟要逐小人出府,小人一时糊涂,便用匕首杀了他。
如今畏罪,愿以死谢罪,与旁人无干。”
最后落款是“李四”二字,字迹比正文还要潦草,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这……这是畏罪自杀?”驿卒一天内见了两次尸首,心里着实有些承受不住,声音虚得都要飘起来,眼神死活不敢再往地上落。
裴凛快步走进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遗书,又摸了摸李四的脖子。
“已经没气了。”他站起身,对外面喊,“仵作!仵作还在吗?过来验尸!”
仵作刚把验尸箱子拢好,就被驿卒拽着跑过来,进门看到地上的尸首,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又出事了?这官驿今儿是撞了邪不成?”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熟练地放下箱子,从里面掏出麻布手套和银针,蹲下身开始勘验。
裴知微站在门边,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地面本是青砖铺成,但年久失修,破碎的比较厉害。
除了李四身下的血迹,没有其他拖曳的痕迹,没被移动过,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窗户是木制的,插销完好,窗沿上的灰尘积得厚,没被碰过的痕迹。
门是虚掩的,没有撬动的痕迹,跟柳明远房间的情况一模一样。
“死者体表无捆绑痕迹,无抵御伤。”仵作蹲在地上,边勘验边复述。
“凶器刃长五寸,宽两寸,是普通的铁制匕首。”
他又检查了李四的指甲和袖口,摇了摇头:“口唇颜色正常,无中毒迹象,指甲缝里没有皮肉残留。
死因是匕首刺中心脏,一刀毙命,不用剖验。详细的情况,我稍后填好验尸格目给裴大人过目。”
裴知微走到尸体旁,目光落在匕首的刀柄上。
刀柄是木制的,上面沾着些深色的东西,不像血,倒像些细碎的颗粒。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蹭了蹭,颗粒蹭在指腹上沙沙的,凑到鼻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是李四自己沾上去的?
她又仔细看了看李四的手,他手上的土灰与房间内的一至,但与刀柄上的不同。
她从锦包里掏出块白色的丝绸手帕,小心翼翼地把刀柄上的脏东西刮下来包好,塞进锦包。
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为什么刀柄上会有这种东西,是李四拿到这个刀之前,刀上就有了?
他又为何要跑到这里自杀?
还有那封遗书,字迹歪歪扭扭,用词却挺工整,与他早先说起最后见到柳明远时的用词完全不一样。
“好了,人找到了,是畏罪自杀!”
王承嗣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扒开驿卒往里凑,看见地上的尸体,脸上没半分惧色,反倒松了口气似的。
“既然凶手已经死了,那我们总可以走了吧?再耽误下去,赴任的日子就过了!”
崔孝忠跟着走进来,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嫌恶地撇开眼,转身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