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宁抱着胳膊,很安静地听,始终很认真,目光从来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比如初中怎么从村里去镇上上学,这种流水账祁宁都听得很仔细。
说起初中的事时,端宝儿情绪不错,眉飞色舞,所以没关注祁宁的状态,说完停下,和他对视上,眼眸中的什么东西触碰到一起,端宝儿突然就愣住了。
他——一直在看她。
对视和对视是不同的。和老师对视你会觉得心虚,和老板对视你会觉得烦躁,和同事对视你会觉得怎么还不下班,和家人对视你会觉得今天吃什么饭,和路人对视你会很快移开目光或不服输地盯回去。
但,有的对视,会让人像触电一样,心里一跳。
端宝儿很深切地察觉到祁宁的视线中藏着东西。他出神的,带着某种感情的凝视着她,甚至有些不自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一直安静聆听他人说话,没有人可以不带任何感情而眼底含着不自知的笑意,甚至有些宠溺地看着他人口若悬河说很无聊的事。
某种东西没有说明,却挑明了。
端宝儿突然意识到,她此前的逻辑,蕴含了一个严重错误。
此前她一直认为,祁宁是先认识谢鹏,才听说了谢铮和她之间的事,再出手相助一把,带她摆脱谢铮。
现在想来,分明是,先有她和祁宁被江雨瑶和江屿诺撞见。
因为目睹她在祁宁身边,目睹那天祁宁对她自然的维护,所以江屿瑶才会恶意地把她的行踪透给谢铮,把她的事又告诉祁宁。
这桩麻烦,本就是她接近祁宁引起。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好感或许是轻的,但好感附加的东西可以压垮人。不自知的好感,是散发着毒气的鲜艳花朵。
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份好感来源于祁宁,端宝儿很荣幸。同频的人不可多得。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好感来源于,各方面又显然和她不同的祁宁,端宝儿觉得……不可控。
可是,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样……他也心知肚明,是明晰的,是直接的,是无害的,是已经扫平障碍的坦途,是已经削掉刺的玫瑰呢?
“祁宁。”
端宝儿叫他。
正巧音响播放的音乐,前奏过去,变得大声。祁宁颇有兴趣地问——
“什么?”
端宝儿示意他凑近些。
晚上十一点,海滩人仍然很多。人们的交谈被海浪声和风声稀释,变成嘈杂又不真切的低语,混合着音响中恰到好处的鼓点和节奏,为昏黄的光源和夜色添上一分暧昧。
祁宁起身,身体倾过来,单手撑着桌子,马甲不再紧贴胸线,而是折出一个浅浅的沟壑,领带摇摇欲坠。端宝儿闻到他肩旁的一点香气,她与他很近地对视。
“祁宁。”她说,“我想问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这种无关紧要的要求,祁宁当然是答应了。他说:“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端宝儿看着他的眼睛,像一把开了刃的刀,想剖去外壳看到内里。她执着的、坚定的、显然不似玩笑地问出来:
“祁宁,你是不是喜欢我?”
祁宁微愣。
端宝儿往后靠了靠,回归原位,坐正。
周围旖旎的环境音变轻了,月光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