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眉倒是也不管他,润了润喉。
她今日从醒来到现在,终于能安生喝口茶水,即便这安生只是暂时的。
“喻郎君今日跟过来,所图究竟为何?”
宋禾眉突然开口,她指腹抚着杯盏沿口,慢条斯理道:“我的事,爹娘定不会告知迹琅,因我的婚事连着先生都放了三日休沐,我记得迹琅今日原本小友要去吃酒席,全当庆我大婚,怎得好端端能被郎君遇上,还一同带到了邵府来。”
她将杯盏重重搁在石桌上,板起脸来看着面前人。
奈何她生的确实柔了些,没有那凌厉的气势,亦没有到厌恨邵文昂那般的程度,故而呵斥的模样摆出来,撑出的威严也减了半。
“喻郎君莫不是觉得,有了昨夜的事,便是缠上了我?是要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想继续要些钱财?”
喻晔清神色未动,但在她未曾看见的地方,他袖中的手一点点攥紧。
宋禾眉下颚轻扬,不露半分怯色:“银钱好说,我宋家最不缺的便是银钱。”
喻晔清抬眸看向她,即便是已相识多年,但这双疏离的眉眼从未像此刻这般,不错片刻地落在她身上。
“二姑娘好像并不担心,在下会将昨夜的事说出去。”
陡然提起昨夜,将原本心照不宣的事摆在了明面上。
那刻意忽略的记忆与感受,便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重现。
宋禾眉到底是初嫁的姑娘,提起这种事免不得有羞赧之意,只是当着喻晔清的面,她又喝了口茶水压一压,没让自己失态。
但想起此事,她看喻晔清的视线里便多了些旁的意味。
她突然发现,她和倚云并不一样,自打昨夜的事发生了,她便再没了回头路。
即便是自己日后迫于爹娘的胁迫,亦或者脑袋犯了浑生了悔意,也绝对不可能回头
她永远不可能再同邵文昂好好过日子,即便是被宋邵两家硬凑在一起,也只有互相扎刺,谁也别想好过。
宋禾眉唇角勾起,心情好了起来,手肘撑在石桌上,抵着下颚道:“喻郎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此事若叫旁人知晓,爹娘即便再气,也不会如何惩戒我,倒是喻郎君——”
她落在面前人身上的视线将其上下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那双修长的腿上:“怕是会打折喻郎君的腿。”
喻晔清将视线调转开,薄唇紧抿,没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气的。
宋禾眉觉得自己还算是了解他的,他虽出身不好,但许是因读书的缘故,身上总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矜。
他不似其他受了宋家恩惠的人那般曲意逢迎,也未曾因自己的学问而自持身价,虽不善言辞了些许,但对她幼弟还是极好的,虽担了个伴读的名头,却也算是半个师半个友。
这样的人,想来会觉得昨夜的事是难以承受的奇耻大辱罢?
许是因逼良家下水这种事,做起来就是会让心头诡异的畅快。
宋禾眉此刻倒是有心情好脾气地宽解他:“其实昨夜也算不得什么事,我予了郎君银钱,昨日给的那些不够,我会叫人再添些,寻机会给郎君送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对面前人来说是侮辱,喻晔清眉头蹙起,向来冷峻的面容上竟也似有了些恼意:“二姑娘为了邵郎君,竟是这般折辱自己。”
宋禾眉倒是坦然:“男女之事,如何算是折辱。”
她唇角噙着一抹笑:“男子逛教坊收通房,皆不算是不自持,我得了清俊些的郎君,怎得就算是折辱。”
也不知这话里哪个字刺激到了面前人,喻晔清薄唇微动,神情竟有了些生动,他似要说什么,但却还是将视线调离,似是动了气。
宋禾眉觉得,心底似突然有些隐匿的快意在滋生。
昨夜的事无人知晓,爹娘还在打算用她换更多了好处,邵文昂还说着那些恶心的柔情话。
为什么呢?不过就是他们将她放在了任人施为的可怜境地。
对邵文昂来说,他左拥右抱,妻妾具得,而她只是个需得他疼爱的可怜内妇,他的悔意也好,愧疚也罢,都是他站在高处俯瞰下得来的。
他觉得她非他不可,觉得只有他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而她只能在原地接受他是否忠贞守诺带来的结果。
宋禾眉突然生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念头,她牵起唇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喻郎君,你还想要你的腿吗?”
四目相对间,宋禾眉眼底似闪着光亮。
“你听我的话,昨夜的事我便不会说出去,还会予你更多的银钱。”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吻过来,你应当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