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阙菡玫正在飞机上,发动机的声音轰鸣着,脚下那片热烈的土地越来越远。飞机穿过偶尔路过的几片白云,再看向窗外,就是一望无垠的碧波大海了。
“紫外线太强了,把窗户关上吧。”方德兰看了一眼上方的提示灯,飞机已经进行到平飞状态了。
“嗯。”阙菡玫点点头,将窗户拉了下来,隔绝了那片纯粹的蓝。她此刻也不想再看这片大海了,记忆越深,就越难忘记。
飞机从圣保罗起飞,经停马德里,然后再飞往北京。回了国,两母女就选择了坐火车,一路摇回了家。
就这么一周的时间,家里居然落了灰。阙菡玫拿起抹布,跟妈妈一起打扫起清洁来。做好清洁,方德兰就开始整理阙峯的遗物。一边整理,一边给亲戚们打电话,安排葬礼的事情。
阙菡玫听着妈妈打电话,她脑中全是嗡嗡的声音。即便她进入那个矿洞了,即便她看到爸爸的遗物了,可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太确切的感觉。
没有遗体的葬礼更是,让她有些迷茫困惑。指尖的冰凉让她对巴西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那炎热的南半球,似乎只是一个梦一般。
一直到爸爸的老师,托纳多雷教授出现,她真正接受了爸爸已经死亡的事实。
阙峯爱上矿物收藏,去巴西谈合作,都是托纳多雷教授促成的。可唯有他的死,跟托纳多雷教授没有关系。
但托纳多雷教授还是带着歉意来吊唁自己这位爱徒,并告诉方德兰,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如果阙菡玫还想去欧洲留学,他一定会尽一切努力帮忙。
方德兰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她不想女儿去欧洲,害怕女儿也会跟阙峯一样,在异乡遭遇不幸。
但阙菡玫却抓住了这根稻草,趁着方德兰忙的时候,她单独找到了托纳多雷教授。用自己不算太熟练的意大利语跟教授聊起了天来,她向他表达了自己愿意去意大利留学的意愿。只是,这个时间不是现在。
托纳多雷教授也很理解,意大利人和中国人有一些相似,对家庭都很看重。他知道为什么方德兰不愿意孩子远行,但他也很愿意帮助年轻人去实现梦想。
意外就是意外,没办法阻止预测。但生活不能因为意外就完全停止,该走的路,该追的梦,还是需要继续的。
托纳多雷教授将自己的电子邮件留给了阙菡玫,好方便她联系自己。阙菡玫立马就将这一串字母给背了下来,然后将其夹在了笔记本里藏好,就怕方德兰发现。
家里有一台电脑,是阙峯工作用的,只是没联网。现在网络的费用还是太贵了,阙菡玫要发邮件的话,还是得去外面的网吧。
三天的葬礼结束,托纳多雷教授也离开了。两母女回到家中,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葬礼之后的第七天,正好是寒假最后一天。阙菡玫早早上床睡了觉,但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哭声惊醒了。她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就看到方德兰在客厅哭。地上洒着一些面粉,有一只蛾子正在上面爬行。
阙菡玫突然就想了起来,以前外婆说过,如果家里突然来了一只大蜘蛛,或者大蛾子之类的昆虫,那就是死去的先人来看后代了,千万不要打死,要好好送出去。而婆婆也说过,头七的时候,死去的人会回来。在地面洒些面粉,就看得到他们回来的印记。
虽然这一天已经不是爸爸的头七了,但却是他的遗物回家的第七天,应该也差不多吧。
她默默地关上了门,打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块紫色的萤石。这块萤石是托纳多雷教授第一次来中国,在阙峯的陪伴下去湖南买的一批其中的一颗。阙峯很喜欢这颗透亮阶梯状的萤石,就留在了家里欣赏。阙菡玫继承了阙峯所有留下来的矿石,全部放在自己的房间,有空就看看,学习矿物知识。
拿出了紫光灯来,她在黑暗之中打开了,欣赏着这颗萤石带来的炫目荧光。
亮紫色的荧光吸引了窗外的飞蛾,一只小小的飞蛾最有勇气,第一个飞进室内,停在了这颗萤石之上。
阙菡玫看着这只飞蛾,眼泪悄然落下,沾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