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仲言虽走了,但楼雪萤仍得不到清静,采菱时不时就跑出去看两眼,又回来跟她汇报:“还在聊呢。”
楼雪萤坐在窗前,魂不守舍,心乱如麻,一杯茶在手边放冷了都没喝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西斜,黄昏将至,采菱才又兴冲冲地跑进来道:“小姐,侯爷他们好像要走了,你想不想出来看看?”
按理来说,成亲前男女双方不应该再见面,但如果只是远远看一眼,应该不要紧吧?
楼雪萤犹豫了一下,还是起了身。
她提着裙角,迈过门槛,走到小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采菱说得不错,李磐的确要走了,隔着远远的距离,她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往府门的方向走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出来是在看什么,她又不是真的想见李磐,即使看到了他的背影,心中的焦虑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正无措间,楼仲言似有所觉,转过身来,发现妹妹真的出来了,迅速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楼雪萤抿了抿唇,正欲回屋,忽见李磐也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楼雪萤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一手扶着拱形的青石门洞,一手垂在袖子下,紧张地掐住了手心。
楼雪萤看见李磐偏过头,对父母亲说了一句什么,随即便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采菱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
楼雪萤呆呆地看着他走近、走近、再走近,最后停在了门洞之外,离她三步之遥的距离处。
李磐今日穿着一身墨青窄袖锦袍,宽肩劲腰,身形如岳,立在她跟前,让她不得不微微扬起一点脸。
“楼小姐。”他看着她,语气平淡,说不上是疏离还是客气,可那一双灼星一般的眼睛直视着她时,她又分明觉得他是在很认真很专注地与她说话。
“恕我冒昧相问,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嫁给我吗?”
他措辞虽礼貌,但气势却不减,楼雪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僵着身子,耳根迅速攀红,低下头轻声道:“是……是心甘情愿的。”
李磐追问:“不是受困于流言蜚语,也不是受旁人胁迫,即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也愿意嫁给我?”
楼雪萤想起早上父亲回来时说的那些话,不由脸色更红,指甲无意识地蹭着石门上的花纹,道:“是……没有人胁迫我,也不是因为那些流言,都是我自愿的。”
她听见李磐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罢了。”李磐说,“既然陛下已赐婚,楼小姐也并无不愿,那我李磐日后定当礼待小姐,不负陛下圣恩。”
说罢,便朝楼雪萤拱了拱手,又疾步离去了。
采菱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李磐等人的身影消失后,才忍不住对楼雪萤道:“小姐,武安侯真是……”
真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就这么大喇喇地当着女方家人的面过来跟女方说话,一点都不避讳,分明是很失礼的举动,可他问的话又偏偏是尊重楼雪萤自己的意思,真是叫人……不知如何评判。
最重要的是说完就走了!竟然一点也不留恋!
楼雪莹轻轻捂住自己跳得厉害的胸腔,低声道:“走吧。”
武安侯……与那些寻常男子果然是不一样的。也许她真的赌对了。
而楼府门口,看着武安侯的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拐角处,楼仲言才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抱怨道:“这武安侯委实不客气,哪有这样的,丢下一句‘我与楼小姐有几句话要说’,也不等我们答应,就直接冲过去了!”
楼夫人道:“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要去计较了。武安侯不守规矩,你妹妹也没好到哪去,我看哪,这两个人果然是天生一对。”
楼枢:“这些话现在说说也就罢了,往后簌簌与他成了亲,可就不要再说了。对了,趁着街上那些店铺还没关门,赶紧遣人去问问工期和价钱,若真按最近的良辰吉日定婚期,也不知来不得及。”
马车里。
李母姿态紧绷了一个多时辰,此刻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放松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腿,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嘟囔道:“下地都没这么累。你说那楼大人和楼夫人是怎么做到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都不带动的呢?椅背放那儿不就是给人靠的吗?他们不靠,我也不敢靠啊!”
李磐:“我不就靠着吗,也没人管我啊。”
李母:“是没人管你,可我瞧着那小楼大人悄悄盯了你好几眼,说不定就是觉得你坐姿不雅。我可不丢这个人。”
“管他作甚。”李磐道,“不过说真的,娘,果然是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想不到你比我还上进,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而且我看你嘴也不笨嘛,说话有条有理的,我反倒像个陪衬。再多来几次,我看你和楼夫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