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甘露殿。
昨夜京都也开始落雪,厚厚的积雪铺满甘露殿的琉璃瓦上,琉璃瓦末端还挂着几近透明的冰凌子,寒风吹不进这甘露殿里,荒芜的大殿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只有朱红的墙壁仍然屹立着,格外显眼。
建安帝这几日常来甘露殿,如今这已是第三次。
建安帝已年近四十,两鬓头发露了些白,脸上有些疲态,一身明黄色的龙纹穿在他身上仿佛是一道枷锁。
他站在甘露殿前,不说话,就那么站着,远处伺候的宫人也不敢上前。
甘露殿乃锦妃生前所住,锦妃便是二皇子祁晟殿下的生母,后因病去世,甘露殿便再无新人入住,如此一年有一年,便野草丛生,破败不堪。
每年的冬季,建安帝都要来甘露殿几次。
曾有宫人怀了讨巧的心思,擅自扫了甘露殿的旧物,建安帝得知后,将那宫人即刻处死。自那以后,甘露殿便成了皇宫禁地,无人再提。
应当是实在站得太久,雪又开始落下来,近身伺候的李公公撑着伞踱步过来,声音有些尖,“陛下,早朝已经迟了时辰了,大臣们还在殿上等着。”
建安帝侧目眼神看过去,那眼里精光凛冽,不怒自威,刺得李公公撑着伞的手不自知地抖了抖。
大殿之上,一片金碧辉煌,龙椅座下,以太子祁升为首的百官站得整整齐齐,偶有几位做着眼神交流,眼见建安帝入殿后才稍稍停罢。
建安帝看得心烦,递给李公公眼神,李公公朝着大殿之上高呼,“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礼部有本启奏。”上前的是身着锦鸡补子朝服的庄奇典,庄尚书如今已是甲子之年,近年来因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有告老还乡之意。
建安帝面上不悦,“呈上来。”
李公公赶紧踱步将奏折取了,躬身垂首呈上。
“关于昭和公主与二皇子殿下在明州府成婚一事,礼部一致认为如此行为有违祁国礼制,有损大国颜面。”庄尚书跨步至殿中央,双手行作揖礼说道。
“诸位爱卿认为呢?”建安帝语气不爽。
礼部都是一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当年建安帝想册封江湖女子为贵妃,却被礼部的老东西因于理不合,于国不利,接连上书阻拦。
殿下大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并未有人出言,为人臣子多年,各个都练就一身的本事,无人牵头说话,底下就都变成了哑巴。
“臣认为此事并无不妥,二皇子殿下心系公务,无暇分身,此乃我百官表率。”魏丞相魏长河上前说道。
“且大夏毁约在先,我祁国已履行婚约,臣也认为在明州府成婚并无不妥,陛下可派人前往明州,以表我祁国对这次和亲的重视。”
“陛下,请三思,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可破呀!”庄尚书再道,语重心长般。
建安帝“啪”一声合上折子,没理这位庄尚书,问道:“那魏相觉得,朕此番应当派谁去。”
“臣以为,太子殿下可代表陛下前往。”
太子殿下是祁国未来的储君,由太子出面主持婚仪再合适不过。
建安帝点点头,“众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认为并无不妥。”百官俯首,声音齐整。
建安帝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此事就按照魏相说的办,由太子前往明州主持婚仪。”
而后,一位身着绯红朝服的男子上前,“陛下,刑部有事启奏。”
“又是何事?”李公公又往殿下跑一趟,取了奏折递至建安帝面前。
“明州府刑部司上报,明州出现一起凶案,十几名死者均是少女,死状极其凄惨。”刑部尚书孟晋堂扑通一声跪于殿前,身体颤颤巍巍,属下办事不力,恐牵连自己。
可若不是有人相逼,此案也不至于般到大殿之上来讲。
建安帝声音低沉,愠怒直升,“十几具女尸……凶手可有抓到,如今天下太平,竟有此等恶劣之事,明州刑部司都是吃素的吗?”
“凶手……凶手并未抓到。”孟晋堂屈跪着,身后冷汗直流,身体发软。
“你掌管刑部都多少年了,各州府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酒囊饭袋,这位置你要是不想要,朕再另寻他人。”
“臣罪该万死,犯失察之罪,恳请陛下准许臣前往明州,定查清此案,将功赎罪。”孟晋堂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印出了血迹。
“罢了,此事交由太子去明州一道去办理,你给朕滚回去好好反思反思,退朝吧!太子留下随朕来一趟。”
孟晋堂闻声,瘫软的身体稍稍回复,低眉朝着太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缓慢起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