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之颇有惊喜,却也在墨叔的示意下压低了声音,被引进书坊内。
瞿幼璇将账本搬去三楼,在楼梯转角处,一边叮嘱珈蓝和算账女工,一边匆匆上楼。
有学子擦肩而过之时同她颔首示意,她不由分说回敬后避让他,便接着说道:“店面盈亏无常,租客们想要拖延也是有的。若要做长久生意,便要吩咐他们不要过多为难。尤其是街门巷口那对做胡饼、羊汤生意的谭家母女,她们常送吃食给我,不要让人家难堪。”
望着女子戴着帷帽离去的背影,白衣学子站定,一直送到看不见为止,才向下走去。
墨叔徊正帮着分拣着笔墨,忙得分不开身。
忽然视线里有人帮着分拣起来,他误以为是帮工,边忙边说道:“给人家的时候客气些,这是璇姐儿的一份心意,万万不要轻慢了。学子们不容易,能帮一分是一分,咱们也帮着主人尽尽心意嘛!”
那人开口说道:“掌柜,你家主人可是带着两个女使上楼去的那位?”
墨叔这才抬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位丰神俊朗的学子,心里有些掂量却也忠厚一笑,“是啊,高挑的正是我家小主人。请问有事吗?”
白衣学子身姿俊逸,看着白白净净却又高高壮壮的,长着一张顶顶风流的面孔。
“你家书坊不仅宽容贫寒学子翻阅,竟还如此妥帖分发笔墨。你家主人的慈悲让人倾慕,不知可否知晓家门何处?来日学子们问起,投桃报李也好方便。”
墨叔为难地迟疑着,见来人确实没有坏心眼,这才说道:“我家主人是阳宪公主的独女,隆德年间探花郎瞿玠的妻子。现在的主人,正是她的遗孤——幼璇小姐,如今暂居母舅嘉远公府上,不过快要动身离开了。”
“隆德年间……是瞿玠瞿大人!果然,先贤之后亦是忠厚慈悲之人。”
男子盛赞,手上仍旧不停帮忙。
见他灵活快速,说话也是动听,墨叔不免心生好感,瞧着这张好脸,暗自希望他别是花花架子定要上榜,如此俊杰,不为小姐参谋参谋也是可惜了。
“是啊,若不是我家主人同大人早逝,小主人何至于寄人篱下呢……啊,一时竟同你说起这些,真是不该啊……人老了就笨嘴拙舌,学那些说三道四的人。”
墨叔徊眯着眼睛看他越发顺眼,有心问询,便说道:“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中近况如何啊?”
那公子恬静地笑,优越的侧颜在一干人中鹤立鸡群。
他说道:“在下褚靖徽,只是一介无名小卒罢了。家中不幸,父母都不在世,一介孤身远赴京城,只为求取功名。”
墨叔徊顿时一乐,见褚靖徽诧异地看他,这才打着哈哈掩饰说道:“哎呦,真是可怜!这样的身世,想来小褚公子同我们小主人有的聊啊。”
褚靖徽失笑摇头,拱手道:“在下怎敢有此非分之想?只是感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罢了。”
等褚靖徽要冒雨离开时,一直注意他举动的墨叔徊,急切地从柜台后面取出油纸伞,出声叫住他。
褚靖徽光洁平整的脸,即使挨了雨淋却依旧不减半分风采。墨叔徊犹疑之下问他说:“靖徽小友,请问你下榻何处啊?”
“暂居南巷人家。墨掌柜,可有需要灵运之处?”
墨叔徊仰望着他挺拔的身量,长年累日盯着算盘的眼,此时也在给眼前人默默打分。
“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大多寄住于人家。这样,你我投缘,我想着日后我们免不了打交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如我来为你安排吧。”
褚靖徽错愕地看着他,而后从容一笑,拍打着自己被雨淋湿了的白衣,并不因为自己的窘境而生出丝毫恶念。
“如果是这样,那就多谢掌柜了,不知掌柜如何称呼。”
“墨叔徊,你可以叫我墨叔。我家中两处院落,一处奉养老母,一处空闲招客,靖徽小友若不嫌弃,便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