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闻言无一不惊。
惊林逸素日温润谦和却包藏祸心害人性命,更惊他害人不够还要拖亲兄弟下水,也惊他竟然如此波澜不惊。
高寒直到同意林逸的请求后半晌都未缓过来。
等待林茂文的时间太过漫长,漫长到无双心中的绝望转变成了一腔愤恨;林渊的气愤逐渐被巨大的荒谬与失望替代。
赵灼玉的推测一一应验,可她此刻却无半分喜悦。心头沉甸甸地堵着,只觉得陈清冤屈、吴达委屈、无双痴妄,可怜可叹。
思绪翻涌间,赵灼玉后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不小心撞得赵灼玉一个趔趄,好在李逢舟眼疾手快地捞了她一把才没摔了去。
林茂文顾不上撞了谁,更顾不上众人的目光,全然失了平日的风度,走林逸身后一脚踹在他背上将其踹倒,伏地咳嗽。
“混账,我怎么就养出了你这等禽兽不如的混账!”
其实林茂文在知道柳明笙被从林府救出的消息后就猜测过林逸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因他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赵灼玉在林逸房中找到能证明石朗身份的线索,本着对儿子的信任和金榜题名的期许,他没再深想,而是联合陈岩继续咬住吴达,企图寻找转机。
林茂文对着林逸一阵拳打脚踢,林渊在一旁看着,原先那份“有人替我出头”的快意又化为不忍,赶紧拉开了父亲。
“爹!先……先听他把话说完吧。”
林茂文见同僚们眼神怪异,心知他们还等着看热闹呢,于是捋了捋衣裳冷哼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孽障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林逸跪了起来,身板挺得笔直,缓缓道:“罪民林逸,三年前结识醉梨园女伶无双,引为知己,暗付痴心。然无双姑娘心许陈清。罪民于陈清,一忮其才情卓绝;二恨其与无双姑娘情意深重;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怨恨与讥讽,“罪民常听人谈及今科最年轻的进士非陈清莫属,新仇旧怨,忮恨如狂。”
“罪民偶然在弟弟林渊口中得知陈清因看不惯他苛待书童,心生鄙夷,不愿再合作课业,而林渊觉得陈清自视甚高,也愈发看其不惯。罪民假意出策,让林渊请陈清吃饭,与其议合。罪民料定以林渊脾性,必将闹出不快。加之无双姑娘也知二人不和,如此,便于我顺水推舟。”
“无双姑娘亦视罪民为知己,对罪民所言深信不疑,认定陈清为林渊所害,官府徇私。罪民趁机教唆她亲自复仇,就有了无双姑娘坠楼的戏码。后来罪民仔细回想,或许那晚,罪民便已露破绽。”
林逸释然一笑,继续道:“前往青云客栈,最主要是为了在陈清回来后第一时间转告他林渊邀他至寂光寺。如此,便可将其抵达时辰与遇害时辰压至最短,难寻错漏。待其回房准备,罪民已携绳索先至寺中埋伏。”
公堂之上,除了林逸的说话声再无其他声音,冷得诡异。
林渊双眼猩红,目眦尽裂,挥手就朝林逸打去,被赵灼玉两步上前拉住。奈何旧伤未愈,几乎拉扯不住,李逢舟即刻出手相助,不忘呵斥守在两侧的皂吏:“眼睛长到脚后跟了吗?还是木头转了世?”
皂吏不是不想拉,而是不敢拉,此刻听李逢舟发话如梦初醒,二话不说将林家父子三人各自隔开。
“林逸,我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为了一个女人,为你那脆弱的自尊,就要害死我吗!”林渊手舞脚蹬,生生踹了拉架的皂吏两脚。
高寒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放肆!”他此刻头痛欲裂,只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不想看什么兄弟相残的戏码,当即冷声道:“林逸,继续。”
林逸神色不变,淡淡道:“早在一月末,罪民便多次勘察寂光寺,寻觅下手之机。发现寺中有一根横梁老化,摇摇欲坠,只需稍加外力,就能使其坍塌。”
陈清到寂光寺赴约后,林逸从后用绳子将他绑起,但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站在陈清身前俯视着他,欣赏他挣扎之态。
“陈举人年少有为,倘若来日高中,是否要美人入怀,春风得意?”
陈清奋力抬头,问:“你、你方才给我传信的人?为何要绑我?林渊呢,不是他约我来的吗?”
林逸摇了摇头,笑得阴恻:“不是他约的你,是我。”
“我与你有仇?”
“无仇,但你抢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才名,还有……心上人。”林逸低头看着陈清,颇有种把忌恨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一个寒门出来的书生,凭什么初来乍到就声名鹊起?锋芒毕露,物极必反的道理你马上就能懂了。放心,你的心上人也会去陪你的……”
陈清听不懂林逸在说什么,但听到“心上人”还是想问个明白,林逸当即塞住陈清的嘴,又将他拖至横梁下,后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