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这孟回是司礼监的人,这是打听那宋瓒,季玹舟自嘲一笑:“季某鲜少同姑母往来,再者蜀地动乱,多少百姓民不聊生尚且顾不过来,宋阁老和宋抚使怎么会不分轻重,公器私用呢,或许找了,但到底这些年太乱了。”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孟回不作他想,看着季玹舟喝空的药碗:“那大夫说季公子您有心病,您又不说,莫不是这三年在民间同那家女子交好了却没成,不若咱家帮你一把?亦或是给您找几个舞姬过来?”
在旁边站着的侍卫心下一紧看了一眼季玹舟,季玹舟仍然神色自若:“大人笑话了,在下不过是记挂家中罢了,在下现在这身子,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观歌赏舞呢。”
孟回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季玹舟有什么不对,嘱咐了两句场面话便走了。
一旁的侍卫待孟回彻底走远后,俯下身同季玹舟耳语:“公子,宋瓒今日要过剑门关,孟回这边派人去拦了,想拖延一二。”
闻言季玹舟不为所动,侍卫知道这是没说到公子想听的,又补充道:“昨日宋瓒为了救姑娘手臂被狼咬了,今日丢了辎重启程……容姑娘在营帐中照顾了一夜。”
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人立刻变了脸色:“她可有受伤,你们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那侍卫连忙道:“容姑娘不曾受伤,原本容姑娘已经快离开狼群范围了,所以我们的人没有出手,是宋瓒不晓情况贸然动作才引得狼群发难。”
听到容显资没受伤,季玹舟紧绷的身子放了一点,而后咽喉涌上一股干涩:“我那表兄可不是鲁莽行事济困扶危的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季玹舟语气有些焦急:“你速让人去剑门关,跟着孟回的人后面。”
侍卫闻言,语气焦急:“公子这太冒失了会……”
“无妨,”季玹舟咳了两声“宋瓒焦急赶来,按着速度过了剑门关两天就到成都府了,有的是时间周旋。”
那侍卫看着季玹舟的态度,见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便得令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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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这是人教版语文书上收录的《蜀道难》,容显资此前出川入蜀地皆是一架飞机划云过雨或者一辆高铁劈山开路。
现下算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课本的内容。
难受的是,她同宋瓒共骑一马。
宋瓒虽然底子好,但连日赶路也耗损不少,又将将退烧,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他环着容显资在崎岖山路上骑行,将她笼在自己披风内。
这个姿势虽有些风情,但对于宋瓒来说很不安逸,他还得驾马,容显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像姜百户和阿婉那样放在身后。
日头高照,大地却不回暖,只当头毒辣照下,蜀地特有的雾气又从地下漫上,从脚底窜出冰冷。
容显资注意着宋瓒的吐息,缓缓伸手接过马辔头:“大人您靠着我休息吧,前面有姜百户他们开路,我跟不丢。”
宋瓒并未收手,看着容显资搭上缰绳的十指葱茏,手上动了两下,让两人的手靠得更近了一点:“你怎么会的骑马?”
“小时候闹腾,母亲便辟了个小场给我骑马撒泼,”回想起自己同宋瓒说过的身世,容显资又补道“主要还是骑着马在茶田里逛,所以大人放心吧,我有山间骑马的经验。”
宋瓒其实并未多想容显资的话,他怀里的女子坐着,发顶在自己鼻尖下,一路来他须得专心才能不留意女子的发香。
鬼使神差的,宋瓒居然将缰绳递了过去。
容显资只是嘴上体谅两句,她没想过宋瓒会把关乎性命的缰绳交给她,见宋瓒真放手,容显资倒也没犹豫,立刻俯身御马。
有些许不自然的宋瓒咳了两声,找补道:“本官看着你,你放心走便是。”
感受着自己耳廓的热气,容显资问道:“大人还发着烧么?”
“这点伤本官不至于白日了还烧着。”
……
“大人好厉害,”容显资敷衍了一句,随口试探道“看样子天黑前我们能过关,大人,要拦您的人您觉得会在哪出现?”
看着前路的宋瓒没想到容显资会这么直白问自己:“关前。”
容显资疑惑,正欲侧头看去却被宋瓒呵住:“看路。”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守着剑门关的人是司礼监?”
朝廷明暗各派水火不容的司礼监和锦衣卫,再不动作等宋瓒入关便是二虎居于一山了。加之此处扼要,土司若派兵在此就是巴掌直接打在了皇帝脸上,表示自己对四川咽喉有绝对掌控力,如今地方和朝廷如此紧张,敢在此处埋伏的人并不难猜。
司礼监不会让宋瓒在川内出事,毕竟明面上司礼监已经遣人驻川,那就定是一场恶战了。
宋瓒垂下眼眸,看着怀里女子:“本官总觉得,你不像小商小户的女儿,甚至一些京城高官的贵女,也不见得比你聪慧。”
“那是大人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