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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惊雷撼虹口(第1页)

秋雨淅沥,湿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直往骨头缝里钻,却压不住苏云岫胸腔里那团因孤注一掷而灼烧的火焰。她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肘膝打着深色补丁的粗布短褂裤,头上压着一顶破旧得几乎散架的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小半截沾满泥点的下巴。背上沉甸甸的竹篓里,沾满雨水的黄白菊花散发出湿漉漉的草木清香——这便是她此刻的身份,“老张花房”新来的哑巴小工“阿旺”。

钱益民的手段确实老辣隐蔽。这份临时差事,通过一条早已沉寂、几乎被遗忘的底层线人安排,身份干净得像一张从未书写的白纸,仅此一次,用过即焚。风险在于,陈默群多疑如鬼魅,霞飞路小楼此刻无异于惊弓之鸟盘踞的魔窟,任何一丝陌生的气息都可能触发致命的警觉。

竹篓底部特制的夹层里,那个精致得如同毒苹果的珐琅彩海棠胭脂盒,正无声地蛰伏着。

“眼神要木讷,动作要笨拙,但心弦要绷紧如弓。多看脚下泥泞,少看人脸门庭。张妈是钥匙也是锁,她认得花房印记,却也最易生疑。”沈曼笙临行前最后的叮嘱,如同烙印刻在苏云岫紧绷的神经上。她深吸一口带着土腥雨气的冷风,肩头被竹篓背带勒出的旧伤隐隐作痛,却迫使她将背脊压得更低,步履更显蹒跚沉重,朝着梧桐掩映下那座华丽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花园洋楼走去。

小楼黑漆铁门外,果然多了两名穿着普通深色短褂、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守卫。雨水顺着他们低低压着的帽檐滴落,在湿滑的地面砸开细小水涡。腰间衣物下不自然的鼓起,清晰勾勒出武器的轮廓。

“站住!干什么的?”左侧守卫一个箭步上前,目光如探照灯般,带着审视的锋芒,从头到脚扫视着苏云岫这副狼狈模样。

苏云岫身体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田鼠,慌忙卸下竹篓,动作笨拙地比划着,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沾着泥水的手指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张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皱巴巴的送货单,上面盖着模糊的“老张花房”红章,急切地指向小楼方向。

右侧守卫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送货单,目光又在苏云岫那张被斗笠阴影遮住、只露出粗糙下巴和湿透衣领的脸上扫过,嫌恶地挥挥手:“晦气!花房的哑巴?进去!手脚麻利点,送了花赶紧滚蛋!别东张西望!”底层苦力的身份,此刻成了最好的掩护。

苏云岫连连弯腰点头,笨拙地重新背起竹篓,头垂得更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沉又飘地挪进铁门。雨水混合着冷汗,顺着额角鬓发滑落,冰凉刺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一直钉在她的背影上,直到她的身影被主楼前茂密的冬青树丛彻底吞没。

后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模糊的交谈。苏云岫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按常理,她该将花送到后厨或佣人指定的地方,但计划的核心,是必须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意外”,让那个致命的胭脂盒出现在林晚必然触及的梳妆台上!时间、地点、人,缺一不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犹豫瞬间,“吱呀”一声,后门被推开。张妈端着一盆浑浊的洗碗水走了出来,正欲泼向墙角的排水沟,一眼就看到了在雨幕里呆立着的“阿旺”。

“哎哟!花房的?”张妈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佣人惯有的、对底层小工的颐指气使,却也夹杂着一丝对“小姐用物”的在意,“淋得跟水鬼似的!快进来快进来!别杵在外头糟践了花!小姐今儿特意要的菊花插瓶呢!”雨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她不耐烦地抖了抖。

机会!苏云岫心中警铃狂震,面上却维持着木讷的呆滞,喉咙里“啊啊”着,笨拙地比划着肩上的花篓,又指指湿漉漉的厨房地面,眼神茫然。

“行了行了,放门口台阶上吧!真是的,挑这么个鬼天气!”张妈抱怨着,侧身让开窄小的通道,目光警惕地扫过苏云岫全身,尤其是那双沾满泥浆的破布鞋。

苏云岫依言,动作显得格外吃力地将沉重的竹篓卸在厨房门口湿滑的石阶上。就在她弯腰、身体最大限度遮挡住张妈视线的电光石火间——她沾着污泥的右手食指关节,以快得近乎错觉的速度,极其隐蔽地对着袖口内袋边缘一弹!

一道微弱的、带着幽蓝光泽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滑落,精准地掉在台阶与厚重门框形成的、布满湿滑青苔的阴影夹角里。那枚精致的珐琅胭脂盒,如同被遗落的露珠,卡在石缝与木框之间,沾上几点泥污,瞬间融入了环境的脏污与不起眼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好了好了!放下就快走!雨这么大,别在这儿碍事!”张妈的声音带着驱赶的意味,显然不愿让这“脏东西”在门口多待一秒。

苏云岫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感谢声,连连点头,重新戴上湿透的斗笠,低垂着头,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地转身离开。走出铁门时,守卫的目光只是在她佝偻的背影上不耐烦地扫过,便移向他处。

直到转过街角,确认彻底脱离了守卫的视线范围,苏云岫才猛地将身体重重靠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息。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与冰凉的雨水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第一步,险之又险地完成了!那枚裹着致命希望的胭脂盒,已送入虎穴深处。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系于那个被囚金丝雀的一念之间——她能否发现它?又是否有勇气,去触碰这份以“毒”为名的生机?

小楼内,二楼卧室。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天光,也隔绝了希望。

林晚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下的青黑如同不祥的淤痕。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日夜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陈默群行踪诡秘,早出晚归,对她的“保护”却变本加厉——窗户被加了隐秘的锁扣,门口守卫的脚步声沉重得如同催命鼓点。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锁进玻璃匣子的精美瓷器,徒有其表,内里早已被绝望掏空。

“小姐,花房的菊花送来了,新鲜着呢,我给您插上?”张妈刻意拔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殷勤。

“嗯。”林晚的声音干涩无力,如同叹息。

张妈捧着一大束沾着晶莹水珠的黄白菊花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入窗边水晶花瓶。几滴冷水溅落在光洁的桌面上。阳光房里终于注入了一抹脆弱的生机。“小姐您瞧,开得多精神。您啊,总闷在屋里可不成,看看花儿,心里也能透透气。”张妈絮叨着,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林晚空洞的眼神。

林晚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梳妆台下方靠近踢脚线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木纹和灰尘的幽光一闪而过?像是什么东西的金属镶边。

她的心莫名一跳。鬼使神差地,她弯下腰,冰凉的手指探入梳妆台底座与地板之间的狭窄缝隙。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圆润、边缘带着精细凸起的小物件。

她将它拈了出来。

一枚小巧玲珑的珐琅彩胭脂盒!盒盖上,折枝海棠在幽暗光线下依旧鲜艳欲滴,花瓣舒展,金色的藤蔓缠绕边缘,工艺精湛得不似凡品。这绝不是她的东西!陈默群为她置办的梳妆品,无一不是最新款的西洋货,带着冰冷的现代气息。如此古雅贵重的小物件,怎么会遗落在这阴暗的角落?

林晚的心跳骤然失序。绸缎庄!那个混乱中跌落的蓝袄妇人!那张写着“白玫瑰囚笼”的纸条!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难道……这也是某种……来自外界的信号?是谁?谁在试图穿过这铜墙铁壁,向她传递信息?传递什么?

一股近乎孤注一掷的冲动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胭脂盒的搭扣。

细腻嫣红的胭脂膏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甜香。这香气……似曾相识?她拼命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是在哪里?对了!是在默群严厉禁止她踏入的书房外,当他享用着某种特供的南洋点心时,空气中偶尔飘散出的……那种独特的、带着油脂芬芳的甜腻气味!是腰果!默群反复警告过她,她对腰果过敏,沾之即危!

一个冰冷又滚烫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这个莫名出现的胭脂……难道……?是陷阱?是陈默群新的试探?还是……那个递纸条的人……给予她撕裂这“囚笼”的唯一武器?一个以自身为赌注、逃离这窒息绝境的……机会?!

巨大的、灭顶的恐惧,与一丝病态的、近乎自毁的期待,如同冰与火在她体内疯狂交织、撕扯。林晚死死攥紧了那枚冰凉刺骨的珐琅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镜中自己毫无血色的唇瓣,又低头凝视着掌心这枚精致得令人心悸的“毒药”。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细腻的膏体。用,还是不用?生门,还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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