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剑尖贴着地面,寒光一线,正指李嗣心口。
沈放之略微俯身,手腕纹丝不动,剑锋随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下一瞬就能破衣入肉。
“你这副模样,何须我杀?”
随后赶来的商不缺在一旁的血迹处蹲身,指尖挑起一点在指腹间捻开。
他脸色难得正经,朝沈放之点点头:“是秽生蛊,没救了。”
沈放之厌恶地看着地上那张扭曲的脸,眼神骤然冰寒:“蛊虫塑体……秽土转生?你果然彻底堕入魔道了。”
“堕入魔道?哈、哈哈……”李嗣笑得咳出一口黑血,蛊虫顺着血迹蠕动,“那也是沈师兄你害的,是你,亲手把我送上了绝路!”
知言见他们俩并肩而立,才意识过来,之前她感受到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注视并非幻觉。
她抬手覆在魈罗兽炸起的脊背,将它的怒意缓缓压下。
因现在已无威胁,它又乖巧地变回了小狗模样。
知言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二人,前去查看。
她看到那些黑红交缠的蛊虫,掩不住震惊:“原来你说的‘换一种活法’,是……”
“是!我就是自甘为蛊,那又如何?”他眼神似有一瞬的清明,而又疯癫道,“想要成神,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成神?”知言眉心蹙紧。
“蠢得可怕,”商不缺嗤笑一声,折扇“啪”地合起,扇骨敲在掌心,“自千年前天渊崩裂、天梯断绝之后,玄州这片土地上,哪还有什么成神?如今不过是一群痴人抱着残卷做梦,把虫豸炼成骨,把血肉炼成毒,最后连人都做不成,还妄想飞升。”
这么一说,知言想起来了。
项目立项初期,老板曾让所有策划参会,去听文案策划的世界观背景介绍,给出各自的建议。
她对剧情兴趣寥寥,听得昏昏欲睡,但唯有一点印象很深刻。
文案策划说,他手下的反派无需洗白。
“魔修哪是想成神?他们就是想拉全世界一起烂。”
他们高举“成神”的幌子,或花言诱骗,或强行夺舍,或血祭众生,坏事做尽,只为把世界拖进与他们同质的深渊。
他们知道火焰会焚村,却偏要举火;知道血契会反噬,却偏要画阵;知道灵魂碎裂的痛,却偏以他人魂火为乐。
从来没有什么身不由己。
如果坏人总有这么多借口与理由,又由谁来逆转好人的牺牲?
当你无法体会时,那就想象一下,若你身边有人沾染了毒瘾,却或故意或无意将这个恶毒之花传播给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让所有人都同他一样陷入绝境,然后可怜巴巴地祈求你的原谅:他只是走投无路、他只是一步踏错、他只是不能自控。
你会原谅他,觉得他有被“洗白”的资格吗?
知言当时就想——
不会。
她会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她会亲手把那人拖进太阳底下,让每一寸溃烂的皮肉都曝在众目睽睽中;会用那把曾割开她亲人的刀,再一寸寸割开他的喉咙,听他在血泊里求饶。
然后告诉他:走投无路,是你自己选的;一步踏错,是你自己迈的;不能自控,那就由我代劳,让你永远不必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