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不是妹妹的反应,最让她觉得有趣的,是霍溪真的在低头思索。
容朱能明白霍溪的小心翼翼,却又不能苟同他的小心翼翼。别说背靠安定王府,就算什么都没有,面对当朝新科状元郎,她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世人不仁,何以怨她不义?
“我觉得说得挺好的。”
不知几时,霍瀛与岳丈并肩行来,眼睛只落在容朱身上,笑意悠长。
满院女眷大惊,慌忙见礼,这里只有容朱堪能与安定王平起平坐,杨姨娘这等侍妾上不得台面,更别提一众庶出子女。
“王爷!”
杨姨娘想跪,却被容朱扶起,她面露惶恐地看着容朱,摇摇头示以这不合礼数。
容朱却道:“姨娘,我母亲不在府中操持,现由你代劳,你便行得是主母之责,操持一日你已疲倦,不必见此大礼。”
霍瀛在梦中对杨姨娘的事迹略有耳闻,她知道妻子的生母不在府内。他不会委屈妻子,也不会委屈妻子所珍视的人。
“容朱所言甚是,我不称王,只是容府新婿,来与岳丈商议婚期,姨娘无需见此大礼。”
王妃是他送给容朱的地位,不是他给予容朱的枷锁。
“你想我了吗?”霍瀛早已行至妻子身旁,身上已无盔甲,取而代之是颜色沉稳庄重,一丝不苟又贵气袭人的官袍。
在外面,谁也不认识谁,倒也作罢。如今在家中,容朱是真不好意思当着姨娘与弟妹的面,与他有多亲昵,便推推他,皱眉笑着摇摇头:“没想,是你想得美!”
却不想这厮真就话接话儿地点点头:“对,就是想得美,想你想我。玉珠儿,但我真想你了。”
容朱低头彻底不说话了。
她没想过,新婿如此油嘴滑舌,与梦中分是二人。
“我觉得刚才讲得很好,背靠安定王府,就该如此。你们姐姐如今是安定王妃,若再有人诋毁,便是对安定王府的藐视,管他是谁,揍了再说。”
容朱实在无奈,听他越说越不靠谱,蓄力踩他一脚:“你在那瞎说什么?别把我妹妹都带坏了…”
杨姨娘站在容老爷身侧看着他们笑,几个孩子反倒不敢吱声。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向来只在传闻中,与茶楼说书人口中登场的安定王,如今一见,惊为天人,原来此人并非话本里青面獠牙,悚然一副杀神模样,倒是玉面君郎,行端姿正,黛眉浓而不烈,目如星斗撼月,筹集风流,可比陛下赐婚时那挂像丹青俊美太多。
“我没瞎说,早就请济安寺的不尘师傅算过,两月后的初二,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我与岳丈商议,婚期不若就定在那日。玉珠儿,我只恨不能明日就迎你进门,就和这黄道吉日,也不过是想借此吉日,为你祈个康健。”
容朱目光微乱,旁的她听不清,她就听清个济安寺不尘师傅。济安寺是她母亲出家修行的寺庙,不尘…是她母亲遁入空门后的修行法号。
“玉珠儿,新婿心细,便连为父都愧上三分。”容老爷开口,也不只是今日太过高兴,还是这灯烛映得喜庆,满面红光,瞧着精神。
容朱看着父亲,才想应过,却见父亲身影摇晃,杨姨娘在旁笑容渐隐。
“老爷?”
“……爹?”
那灯笼,是为了庆贺容朱做了安定王妃,新糊的灯笼。漂亮极了,灯面儿都是请手艺顶好的匠人仔细雕刻,赶工赶出来的。
此时映在地上,被风推着,就照出一地满堂欢彩的佳景图。
容老爷只觉头如罩钟,听得清有人讲话,却再也辩不清那人讲得是什么。只是见妻妾子女一并拥上来,他唇角渗血,喉头腥甜。
“噗——”
鲜血喷溅,洒了容府青石斑斑红梅。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