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心想,这情况,倒是不需要她再多加解释了。
卢百户掐了掐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又从案后拖出一个公事匣,从里面取出一张血糊糊的纸,面上喝饱了血的朱文醒目。
【压名契:萧挽戈——愿以身替,承泪以证。】
“证在此,”卢百户把纸高高举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这压名契,昨日被她强行毁坏,害死了一个偏将,又坏了萧二公子的脸。如此行径,不是境主,也难逃罪责!”
“哦,”谢危行像看见了什么乐子,勾了勾唇,伸手,“拿来看看。”
卢百户递过去的手不受控地发抖。
谢危行伸手捏住那张纸,也不细看,扫了一眼,乐了:“压名契上的字,用谁的血写的?”
卢百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硬着头皮:“是那名偏将的。”
谢危行:“真的是你的偏将吗?”
卢百户:“是的。”
谢危行轻轻一挑眉,懒洋洋道:“本座看着,怎么像猪血。”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随从都快憋不住笑了。镇异司的差役听了,也低头藏不住笑。
卢百户满脸通红。
谢危行拍了拍卢百户的肩,语重心长:“本座都想不到,卢大人属下,也是能人辈出,物种齐全啊。”
谢危行这人说话太缺德,他的随从也不遑多让。他身后的一个近从随即补刀:“卢大人,省俸银是好习惯,只是……死人就别省了。”
卢百户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身后他镇异司属下的笑。
“差不多够了。”
谢危行把那张契纸啪地扣在案上,抬眼瞧了一眼卢百户。
他其实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卢百户比他年长一二十年,但就这一眼,就让卢百户心底一颤。
“卢百户,出了这诡境后,你把剩下的话,交代给镇异司的监察署吧。”
卢百户双腿一软。
谢危行最后扫了他一眼,不再看他,转头:“白日规矩有了,都各自回房,笑到日落。谁再生些无聊的事,我替镜子收。”
他话落,厅里“是”“是”点头一片,应声的人都不敢露齿,只抿着嘴僵硬地笑,滑稽得很。
赵簿抱着簿册,拉着剩余原先镇异司的人一同躬身退下。
谢危行却已经向挽戈走来。
二人隔空相对,那其实算是第一次正经见面。
挽戈睫毛动了动,想了想,最终没说出口,只颌首:“谢指挥使。”
谢危行似乎微微一愣,然后嗯了一声。他随手把手腕上黑绳一绕,铜钱串缠在修长的指间。
他上前半步,伸手,仿佛随意似的擦过挽戈苍白冰凉的腕骨。
这回轮到挽戈一怔了。
她被擦过的皮肤一热,像有人把一枚火按入脉口,把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寒意逼退了一线。
——这人竟给她过了一线阳气。
瞧见挽戈微怔的神情,谢危行乐了下。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面上明明是按规矩的笑,这会却是真情实意的觉得好玩了。
“借了你的借阳针来玩,还你点利息。”
挽戈:“多谢。”
谢危行修长的食指一转,黑绳上铜钱串又回到了手腕上。
他语调又回到了那种懒洋洋的语气:“今夜跟我去素心房,带你看点更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