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主没有想到她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了,还能做出这样近乎同归于尽的攻击。
他急急要松开握住铁杖的铁手,但是挽戈的沾满血的冰凉的左手,已经顺势向上死死扣住了他的那只铁臂,而挽戈另一只手的刀锋,就要劈到他的脖颈。
“疯子!”
境主低咒一声,竭力仰头闪避,同时就要去拧那铁杖。
但是到底晚了一步。
镇灵刀的弧光亮得刺目,那几乎是瞬息之间的事,顺着境主肩膀上铁骨和皮肉的衔接处,重重斩下——
“咔嚓。”
沉重的铁臂,连着抓握的铁杖一同被齐齐斩落。
境主原先铁臂与肩窝的地方都皮肉被硬生生铡开,境主吃痛的同时,鲜血喷出。
那被斩落的铁臂失去支撑,连带着抓握的铁杖一起,猛地一坠。
那铁杖尖端仍穿透在挽戈心口处。她喉间一紧,只抬手扶住铁杖,硬把那寸坠势抵住。
境主太痛了,被硬生生斩断肩膀,加上突然失去了那条沉沉的铁臂,一时间失衡地踉跄了几步。
他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只嘶道:“小畜生——”
趁着境主吃痛受阻的时候,挽戈右手反握镇灵刀,左手却骤然抓住扔插在她心口的铁杖,硬生生往外拔。
拔出的那一瞬间,血从她心口的伤口,比先前更快地喷涌而出,泼得满身满手满地都是。挽戈强撑着去点穴止血,但还是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这会儿,挽戈只觉得眼前一会发黑又一会发亮,耳中成线一样的嗡鸣。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已经失去太多血了。
——不能昏过去。
——起码现在不能。
她一只手扶着镇灵刀撑着,另一只手骤然竭力用细白的掌心在镇灵刀的刀锋上重重一划。
锋口很薄,鲜血从细窄的伤口涌出,疼痛让她脊背一绷,但意识短暂从几近模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镇灵刀又尝饱了主人的血,刀身金纹大亮,跃跃欲试地嘶鸣起来。
境主却嗤笑起来,他现在少了一条铁臂和铁杖,只剩下一条手臂、一只腿和另一只铁腿,配上那张眼眶空荡荡的脸,显得分外滑稽。
但他根本不急出手,哈哈嘲笑起挽戈:“你要死了啊,少阁主。”
从境主的角度,看不清挽戈的眼眸,只能看见她本来就苍白的脸几乎白到透明,脸上、手上和衣服上,到处都是血,稚嫩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漂亮、脆弱,且马上就要被折断。
他当然能看见挽戈的命火——那已经几乎要完全熄灭了。
“哎呀,死在老阁主手里的感觉怎么样?这可是你恩重如山的师父,哈哈!”
境主啧啧了两声,笑意在空洞的眼眶中荡开,他还是相当享受这最后的时候,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境主忽然有些感慨。
作为万象诡境境主,百年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好戏。
臣杀君、子杀父,手足相残。最清廉的贤臣卖官鬻爵,大孝子灵堂摔盆哭灵完就迎娶小娘,最义气的汉子把结拜兄弟卖进青楼。
人间最好玩的从来不是鬼,是人。
他承认,挽戈是他见过的那么多顶级天才里面最天资横绝的一个。
不过,即使是天才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