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啪”地合上那本惹祸的集邮册,像烫手山芋一样推到一边,双手高举过头顶,做出标准的投降姿势,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爸,爸,您消消气,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花一分钱都跟您商量!真的!我对天发誓!”
陶冠泽重重地喘着粗气,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陶家这才恢复了宁静。
可陶振的忏悔和誓言,在金钱的魔力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仅仅又消停了一天,在中奖后的第八天傍晚,他的承诺就被自己抛到了九霄云外。
夕阳的余晖中,一辆满载的人力三轮车,伴随着车轴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停在了陶家小院的门口。
车上,翠绿新鲜的大白菜,垒得严严实实,堆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山”,几乎要把蹬车的老汉完全淹没。
陶振骑着自行车走在车前,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了“做了好事”的得意和“即将挨骂”的心虚表情。
陶冠泽踱步出来,看到门口这座巍峨的“白菜山”,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指着那堆白花花、绿油油的“罪证”,手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你…你又弄回来什么玩意儿?这…这么多白菜?!陶振!你是要开菜市场还是要腌酸菜厂啊?!”
“爸!爸!您听我解释!”陶振赶紧小跑上前,试图安抚暴怒边缘的父亲。
他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卖菜老汉,靠在父亲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下班路上,看见了这个老爷爷,你看他头发都全白了,那么大的年纪,大冷天的缩在风口里卖白菜,被冻得直打哆嗦,手上还全是冻裂的血口子……”
做了一番背景介绍,陶振转入正题:“我…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就想着让她能早点回家暖和暖和,就把他剩下的这点菜……全包圆了……”
“包圆了?!你管这叫‘这点菜’?!你包回来一座山啊!!”陶冠泽也跟他一样压低了声音,只是怒意却漏了出来。
“同志……这车菜……您还要么?”老汉看两人嘀嘀咕咕半天,脸色似乎不太好,便用因寒冷而有些发颤的浓重乡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他佝偻着腰,浑浊的眼睛里混杂着疲惫和一丝终于卖完菜的如释重负,又带了些面对陶家父子可能的争执而产生的巨大不安。
那双布满冻疮和老茧、裂着血口子的手,下意识地在同样破旧、沾满泥土和菜叶的棉袄上用力蹭了蹭,这是极度紧张下的无措动作。
陶冠泽缓了下脸色。
他胡乱指了个墙角,语气依然生硬,但说出的话却已经是明确的妥协:“要!都卸下来。。。。。。就堆……堆那边屋檐下!”
等老汉收了钱,把所有的白菜卸下车,骑着三轮车慢慢悠悠走了后,陶冠泽所有的理智和修养瞬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