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带着明镜往府里走,一路上数不尽的雕梁画栋,看不完的绣幕珠帘,游廊花园、插屏雕窗,应有尽有。到了堂屋门口,早有一位同样装束的女使等在屋前,见她们过来便挑起帘子迎接。屋内异香扑鼻,一应用品都珠光宝气,晃得人两眼发花。
明镜愣愣地被请到软椅上,女使服侍她净手洁面后立刻端来热茶,还未掀盖便闻茶香,她接过茶刚抿上一口,又见她们送来两盘糕点果脯:“午膳还要稍待几时,娘子且先用些点心。”
明镜虽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在她们温柔的注视下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只得矜持地拿手指捏起块糕饼,轻轻咬了一口。
好好吃!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给嚼了,这才是真正的糕点啊!
明镜没忍住又咬了一大口,有糕饼渣掉下来,身旁女使忙上前拿手帕替她拂去。
这生活品质也太高了吧!知府大人您到底贪污了多少银子?
不多时有女使进来,说知府吩咐,让明镜用过午膳后去前厅见他,于是屋内三位女使摆好桌椅,唤人传菜,菜肴精美可口自不必说,等明镜吃过,便有人带她去往前厅。
刚跨进门,就见一个身着绛紫官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端坐堂上,正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
他正拈髯沉思,见明镜走入,目光霎时如炬般扫来。
明镜按照从刘高夫人那里学来的种种做派垂首行礼,倒也没出差错,慕容彦达点头命她坐了,又简单问了问一路的风土人情。
明镜本以为他会提及家中情形,再或是了解清风镇事件的首末,但慕容彦达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些上头,她也按捺着没有多说。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就相对无言,明镜正琢磨着开口告退,就听见慕容彦达道:“如何不见那只莲子羊脂玉镯?”
玉镯是她穿来时就戴在原主手上的,当时她还认不出那一圈圈的圆珠是何物,原来竟是莲子式样。
但她没料到会有此一问,怔了怔才回:“收拾行李时放起来了,兄长要那镯子可有用?我现在去取。”
话一出口就觉得心虚,当时她怕行路磕碰,把镯子放到箱笼中,如今早被史进背走了。
慕容彦达却打量了一番她面上神情,悠悠道:“放起来很好,看来你想通了,以后也不必再戴,免得多生事端。”
听他话中暗藏玄机,难道原主身上有什么秘密?
明镜刚想打听,慕容彦达就清了清嗓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我为你寻了门亲事,对方是岭南世家之子,你嫁过去做正妻,也算门当户对。”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落,明镜只觉遍体生寒,说话声音都抬高两分:“岭南?岭南距青州可有千里之远!”
慕容彦达却面色骤变:“你出身如此,岭南已经算是好归宿!”
他眼里满是厌烦,不像是看着堂妹,倒像是看着一个麻烦:“这事商议定了,容不得你再胡闹!”
说罢慕容彦达拂袖而去,留明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许久后她才回到堂屋,三位女使依旧笑容温婉地等在屋中,见她面色不好,为首女使便轻声道:“小娘子可是累了?是否歇息片刻?”
明镜勉强压下心思,顺着她的话点头:“的确有些乏了。”
听见她如此说,女使们便训练有素地铺好床褥,放下纱幔,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守候。
云锦罗帐,熏香袅袅,明镜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睁眼看着帐顶精致的刺绣,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模糊的计划渐渐在脑中成型。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表现得异常顺从,只是郁郁寡欢,食欲不振,偶尔还会偷偷抹眼泪,完全是一副认了命的闺阁弱女子模样。
见她如此,慕容彦达也就放下心来,时不时还派后宅中最会说话的几房妾室来她屋里轮番劝说。
明镜委委屈屈地答应着,过几天说自己想通了,只是远嫁岭南,心中惶恐,又舍不得青州风物,想到街上逛逛,也好排遣愁绪。
这话经由女使传到慕容彦达耳中,他沉吟片刻便应允了,只吩咐多派几个得力的婆子紧随左右,务必保证小娘子的“安全”。
次日一早,知府家的马车载着明镜驶出了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青州城果然比清风镇繁华数倍,城内街道宽阔,车马粼粼,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明镜下了马车,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缓步行走,看似好奇地左右张望,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心记着街道布局、人流走向,以及那些利于脱身的小巷岔路。
忽地听见惊堂木一响,熟悉的声音响起:“说时迟那时快,穆桂英虚晃一枪,回马便走,杨宗保不知是计,策马追来……”
哎?她的话本子这么快就传到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