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书费尽口舌从鹤棋那儿讨来片刻道别的机会,一番争执耽搁了不少时辰。
等他再次赶到叶府,宴席已经散了,毕竟是闯了祸逃走的,他不敢正大光明地回李宅,只能悄悄变回原型,飞进李青山院中松树的枝头上。
暮色漫过青砖灰瓦,檐角铁马轻晃,叮当一声坠入渐浓的夜色,再无声息。
李青山的院子头一次没什么人,仆从们似乎都被遣散了,这样倒也方便他行事,只是……
鹤书望着纸窗上透出的暖黄光晕,翅膀收拢又展开,竟有些不敢靠近。
在叶府闯下的祸事要如何解释,被自己拖累的青山要如何面对,那句“我要走了”该如何启齿?
廊下未点的灯笼木架在昏暗中泛白,门上铜环被摩挲得锃亮,墙角的蝼蛄不知躲在哪个砖洞里,一声叠着一声地唱,却衬得四下更静了。
鹤书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沉暗下去,最终彻底被夜幕笼罩。
“咳咳咳——”
轻咳从屋内传来,窗纸上烛光摇曳,把越靠越近的人影拓上,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鹤书屏息凝望,只见那影子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抵开窗栓,发出细弱的吱呀声。
窗开处,李青山披着件墨色大氅,领口松垮敞着,长发如墨瀑般披散,遮住了胸前的苍白。
穿堂风一卷,便有几缕发丝贴上他毫无血色的颊边,在眼前肆意飞舞,但他只是垂眸,一动不动。
天上的月亮正圆,清辉漫过披散的长发,在发梢镀上一层冷白的光。
李青山半倚在木窗沿边,头靠着窗框,抬手按在唇边,又低低咳了两声,脊背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他眉眼低垂,散乱的发丝遮住了神情。
鹤书顺着他的姿态望去,只见月光冷冷地扑在庭院的青砖上,照亮阶前几丛被春寒冻得蔫黄的兰草。
神识中猛地炸开鹤棋不耐地催促,鹤书心头一紧,再无暇犹豫,展翅飞向窗户。
他笨拙地用喙撬开另一扇窗栓,轻盈地跳上窗台,将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紧挨着李青山。
温热的羽毛密密实实地贴上对方冰凉的脸颊,长长的脖颈温顺地蜷起,小心翼翼地搭上那人肩头,一丝寒意透过羽毛传来,激得鹤书羽翼微颤。
青山的体温好低,怎么能开窗吹风!
他下意识地用热乎乎的颈侧蹭了蹭李青山的皮肤,试图传递一点暖意。
“无名?”
一声带着笑意的低语响起,
“做什么呢,好痒……”
鹤书猛地抬头,圆溜溜的小豆眼瞬间瞪大,情急之下人言竟脱口而出:
“青山,你怎么认出我了!”
他本想最后看一眼,靠近渡完真气便悄然离去,此刻全然乱了方寸。
李青山微微侧头,脸颊无意识地靠近肩上的羽毛,
“也不是很确定,当初救你回来时,你可比现在狼狈多了……”
他说着身子稍稍后挪,腾出更多位置来,指尖抚上鹤书的背羽,垂着眼问:
“无名,今日怎以真身归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鹤书被摸得舒服,喉咙里几乎要溢出满足地长吟,却被这句话拉回现实。
想起鹤棋的怒容和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心慌意乱,支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