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安怜青反应,他又说:“所以,我给你的脑机加了一道锁。”
安怜青疑惑地瞪着他,在脑机中搜寻着这道“锁”的形式,却什么也没找到。他尝试利用管理员权限覆盖最高频率限制,竟然得到了“指令不存在”的提示。
“写代码我不如你,所以这是一道物理意义上的锁。”方歌看着安怜青操作了一会儿,显得胸有成竹。他把自己的椅子滑到侧面,无菌棉轻轻擦过位于安怜青右侧耳后、属于新脑机的接口。“有一块用于解锁的密钥芯片,在我这里。”
说着,方歌从贴近胸口的位置扯出一个小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挺喜欢你的项链的,所以也想往脖子上挂点东西。”他说。
安怜青目瞪口呆,抢过项坠仔细观察。与他那枚戒指不同,银黑色的小钥匙没有任何科技感,像一个普通的、闪闪发亮的装饰品。看起来芯片被藏在内部。
“所以,我每次想做点什么,就要来找你解锁?”安怜青慢吞吞地问:“有人说过你是个变态吗,方歌?”
“芬哥早就说过了。都是你害的。”
就好像早猜到他会这么问似的,方歌平静地回答。
几天后的午夜。站在安全屋门口,他们最后一次回望着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房间。
在那张床上,两人相拥着睡去,醒来时依然被彼此填满;在桌边,他们曾通宵策划与黑雁的谈判,讨论下一步的安排;他们吃了大量的罐头食品,还有方歌靠想象力烹饪的当地食材;他们不止一次地争吵,因为安怜青的沉默和方歌的不安;又很快和好,因为再也无法想象对方不在身边的未来。
这是一段无人打扰的日子。就好像世界坍缩成小小的安全屋,屋中只有他们两个,模仿着、演练着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真的一起烤过一次蛋糕,不是很成功,海绵蛋糕又干又硬,奶油也被打发到过头。但是方歌信誓旦旦地说,他会在安怜青的每一次生日时做给他吃,一定能在他三十岁之前媲美烘焙店。
安怜青又检查了一次假身份芯片,头也不抬地说:“有点遗憾,本来想带你和我父母吃顿饭的。”
“见家长?”方歌整理着枪支弹药,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好。“我还是见过的,虽然旁边坐的是芬哥……你妈妈做饭真好吃。”
“不觉得辣吗?”
“辣死了!”方歌一脸被拆穿后的委屈:“阿姨还说‘安安说你不吃辣,所以我没放太多辣椒’。”
安怜青笑了起来。
“那下次就一点也不放。”他低声说:“她说过,等事情结束后要我带你回家的。”
“嗯,会有机会的。”方歌也说。
他们灭掉灯光,锁好门,并肩离开。
距离进攻君安礼堂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昆依然保持着每两三天就去新京附近的卫星城转一圈的习惯。那里有她第一次带芬和方歌出任务时定下的接头地点和暗号,带着点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也因此从来都没有被使用过。
在去往君安礼堂的路上,方歌交代了很多事,其中一项就是:为了避免公司对家族的报复,若是能成功带出安怜青,他将完全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若是受到任何调查,尽管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在政府人员登门拜访时,昆照做了。她说,自从那小子伤了自己的养父后,就和整个家族没什么联系了;她说,她不认识安怜青,只在最近的新闻上听说过这个名字。说这些话的同时,她紧紧握拳,恨不得打烂调查员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还好只是例行公事。还好政府和公司对参加行动的其他人不感兴趣。还好,家人们都还安全。
但是方歌还安全吗?
她还记得,方歌半拖半抱着失去意识的安怜青,就像没听到她的催促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公司门外,表情一片空白。
是她给了方歌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是她把他们两个塞进车里,是她带人为方歌断后……是她亲手送走了他们两个,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一刻方歌绝望地向她求助的眼神。
很多年没看到他这么像个孩子的表情了。
他们还活着吗?他们还好吗?
最初,昆会在接头地点下车,绕着那棵约定好的参天古树走上几圈,确定什么都没有后再上车离开。而在一个多月的失望后,她变得敷衍了许多,只是开车经过时麻木地扭头看上一眼。因此,当意识到她看到了什么时,昆不得不倒车几百米,重新回到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