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喘口气,一只热乎乎的手就啪地一下拍在他的背上,力道不轻,差点让他把刚才的漱口水咽下去。
“好!完美!状态绝佳!”木兔光太郎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完成洗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出发!公园征服作战开始!”
真夜看着镜子里自己生无可恋、还挂着水珠的脸,以及身后那个兴高采烈、仿佛要去参加祭典人,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前途多难。
这四个字从未如此具体而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终于结束了堪称“酷刑”的洗漱监工,初鹿野真夜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遭遇战,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身体。
他被木兔光太郎半推半搡地、风风火火地带向餐厅,仿佛慢一秒都会错过什么重大仪式。
然而,与身后小太阳般的急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餐厅里弥漫着一片祥和又略带残羹冷炙的“事后”氛围,甚至还多了两分看热闹的趣味和一丝微妙的歉意。
木兔妈妈正悠闲地端着茶杯,看着早间新闻;木兔爸爸手里的报纸翻过了最后一版。
而餐桌旁,还坐着两位初鹿野昨晚刚认识的、木兔光太郎的姐姐——大姐木兔兔美和二姐木兔雅美,以及——他的母亲,初鹿野佳纪。
她们显然已经享用完毕,兔美姐姐正慢条斯理地喝着餐后牛奶,雅美姐姐则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着。
初鹿野佳纪面前也放着空了的餐具,她正端着咖啡,看到被木兔几乎是“押运”过来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好笑和些许无奈的神情。
餐桌上的味增汤已经不再冒热气,烤鱼只剩下整齐的骨架,米饭锅也见了底。一切迹象都表明,家庭常态的早餐时段已然完美落幕。
“啊啦,光太郎,真夜,早上好。”木兔妈妈笑眯眯地看过来。
“哦!猛禽类小弟和他的小雏鸟出动啦?”大姐兔美放下牛奶杯,嘴角勾起一抹看戏的弧度,语气带着长姐特有的、略带调侃的慵懒。
二姐雅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目光在初鹿野那生无可恋的小脸和自家弟弟那过度兴奋的脸上扫过,言简意赅地评价:“能量等级差,Overload(过载)。”
初鹿野佳纪轻轻放下咖啡杯,语气温和地开口:“真夜,还没吃早饭呢……”她的目光带着母亲的关切,隐隐觉得让儿子空腹跟着精力如此旺盛的木兔家小儿子去“晨练”似乎有点不妥。
“妈妈!我们现在要去进行晨练特训!征服公园!”木兔光太郎挺起胸膛,声音洪亮地宣布,完全无视了周遭的各种目光和评论,仿佛在汇报一项伟大征程的开启。
“是嘛,真努力呢。”木兔爸爸从报纸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惯常的温和,“不过真夜还没吃早饭吧?光太郎,你要照顾好弟弟哦。”
初鹿野的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看!连妈妈和木兔伯伯都发话了!总该先吃饭……
“没关系!”木兔光太郎的回答斩钉截铁,彻底碾碎了那点星火,他甚至转向佳纪,试图用他灿烂的笑容说服她,“阿姨!空腹才是锻炼的最佳状态!吃了跑会吐的!对吧,真夜?”
突然被点名的真夜:“……”
他对上自己妈妈欲言又止、略带担忧的目光,木兔父母投来的、略带惊讶但似乎又觉得“啊果然是光太郎的风格”的宽容目光,以及两位姐姐————兔美姐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雅美姐则是冷静的“数据记录中”————的眼神,只能把到了嘴边的“我其实很想吃饭”硬生生咽了回去,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扭曲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妈妈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我没关系”。
对的…会吐的…妈妈,救我…他在心里默默流泪呐喊,胃部因为饥饿和即将到来的未知折磨而同时开始抽搐。他甚至觉得雅美姐姐那声“Overload”精准得可怕。
“嘛嘛,光太郎有干劲是好事。”木兔妈妈笑着打圆场,也试图让佳纪放心。
“加油哦~小雏鸟,别被猛禽类甩太远。”兔美姐姐挥了挥手,语气里的笑意更浓了。
雅美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疑似记录着什么。
初鹿野佳纪看着儿子那副“壮烈”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了句:“那…要小心点,别太勉强了,真夜。”
所谓的“准备工作”原来不是指填饱肚子,而是指在空腹状态下,在自家母亲爱莫能助的注视下,亲眼见证别人吃完丰盛早餐后残局的、并且还要在全家人的“目送”下踏上“征途”的、更加残酷的综合性预备课程。
他被木兔迫不及待地拉着往外走,回头瞥见餐桌上那孤零零的鱼骨头、姐姐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妈妈那混合着好笑与一丝担忧的笑容,都觉得那是一种混合着诱惑、“祝你好运”和淡淡母性关怀的、极其复杂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