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这是化型了……”他顿了顿,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纯粹的疑惑,“他们的甲胄(警车)倒是坚硬。”渐渐的金凌刚把碎裂的蛇蛋壳扫进铂金垃圾桶,听见“毛球”两个字时,握着扫帚的手猛地一顿——那截定制檀木柄被他指尖的薄茧掐出道浅痕。他转过身,高定西装的衣摆扫过地板,带起的风都透着精心维持的霸总体面,可耳后淡金色的细绒毛还是不受控地颤了颤。
凌霄:“……”
渐渐的,相柳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淡淡的对周围环境的不适,他微微蹙眉:“毛球,这里……不是大荒。这是哪儿?灵气为何如此稀薄浑浊?”陌生的环境让久违上古大妖破天荒的生出了几许不安。
“祖宗,”他先深吸了口气,把“几百万年没听你这么叫过”的吐槽咽回去,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在跟合作方谈判,“我现在叫凌霄。”顿了顿“大荒早成传说了,这里是21世纪,人类当家的现代社会。”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又指了指茶几上亮着屏的手机,“你说的‘灵气稀薄’,是因为人类盖了太多楼,排了太多废气——简单说,就是空气不好。”
相柳的眉皱得更紧了,那双惯于睥睨众生的眼此刻满是警惕,鼻翼还在微微翕动,像是在分辨空气里那些汽车尾气、香水味、甚至冰箱里飘来的牛奶味——每一种都让他觉得刺得慌。
“人类当家?”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上古大妖的不可置信,下意识想抬手召点水汽来净化空气,指尖却只泛出缕极淡的白气,刚碰到空气就散了。灵力的滞涩让他脸色更沉,“……”
凌霄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不安——那是当年在大荒跟共工打架都没露过的神情,心又软了几分,可嘴上还是硬的:“不是我带你来的,你的残魂赖在蛇蛋里,我守了几十万年才等你醒的……这里,就是大荒以后的世界。”他走过去想递杯温牛奶,又怕被嫌弃“污浊”,手悬在半空,“先别管灵气了,你刚醒灵力不稳,先喝点东西——这是人类的‘灵液’,比生血干净。”
相柳瞥了眼那杯飘着奶泡的东西,又瞥了眼金凌耳后那撮没藏好的绒毛,突然伸手戳了戳——指尖触到的触感软得像当年他窝在自己鳞片上的毛团。“化形倒学得快,”他语气松了点,可还是拧着眉,“但这地方……我不喜欢。连点像样的水汽都没有,待久了怕不是要褪鳞。”
凌霄被他戳得一僵,赶紧后退半步,把牛奶往他面前递了递:“祖宗,现在不是挑环境的时候——你要是敢在我这顶层公寓放洪水,明天妖怪管理局就得把你抓去登记。”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好不容易混到上市公司老板,不想再变回只能给你叼灵草的毛球了。”
相柳没接牛奶,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怕刚醒灵力不足,上古大妖的压迫感还是没散。“登记?”他冷笑一声,指尖又泛起缕白气,“本座当年在大荒纵横的时候,还没‘规矩’这两个字。”
凌霄缓缓抬手,捂住了脸。完了。他的总裁生涯。他的完美人生。他的现代化进程。
突然,那缕白气突然晃了晃,相柳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下,耳尖竟隐隐透出点淡青色的蛇鳞印记。
凌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主人刚刚苏醒灵力不稳的!“主人你别动!”他赶紧把人往沙发上按,“你再硬撑,等会儿变回去,我还得把你揣西装口袋里去开董事会!”
手机再次不识时务地震动起来。特助的声音带着哭腔:“凌总!警察、还有几个穿着奇怪制服的人到楼下了!说我们这儿疑似发生高危化学泄漏和……和恶性暴力袭击?要您立刻配合调查!”
凌霄放下手,神色复杂地看向相柳。
而咱们的相柳大人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卷着自己一缕银发,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蹙起眉,目光深远,:“聒噪,你去处理了,让那东西安静点(指手机)。”
这一刻,凌霄心底关于“独立”、“自由”、“翻身做主人”的宏伟蓝图轰然倒塌,碎得比那个古董花瓶还要彻底。
他混了几百万年,怎么就又活成了人家的小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坐骑?外加保姆、ATM机、以及专业擦屁股大师?
他盯着相柳看了足足十秒。
相柳已经闭上眼,似乎这就准备就寝,对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毫无兴趣。
最终,凌霄认命地掏出另一部私人手机,一边快速翻找着通讯录里那些隐藏在人类社会深处的“特殊关系”,一边用冷得能冻死人的声音对电话那头吩咐:
“压下去。无论用什么代价。另外,”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祖宗,咬牙切齿,声音却挤出一丝扭曲的恭敬,“联系意大利那家画廊,把上次我看中的那批……不那么‘丑陋’的艺术品,立刻送过来。”
挂掉电话,凌霄看着满目疮痍,以及罪魁祸首那副心安理得的绝世睡颜。
他混成霸总,不是为了这个。真的不是!
但——好歹是自家的主子。还能分家咋地?只能……继续宠着了~他深吸一口气,任劳任怨地开始思考如何跟物业解释“新型清洁剂剧烈反应”以及“艺术品爆破式安装”的离谱说法。
他的总裁之路,看来注定要鸡飞狗跳了。
凌霄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动用了难以想象的人脉和财力(主要后者),才把“高危化学泄漏”和“暴力袭击警车”的离谱事件压下去。对外统一口径是:凌总家中进行新型智能安防系统压力测试,不幸产生误报和少量实验性清洁剂挥发,并对受惊的警务人员表示了“诚挚”的慰问和丰厚的物质补偿。
打发走最后一批穿着制服、眼神狐疑的调查人员,凌霄反锁上门,靠在昂贵的雕花门板上,感觉比连续开三天跨国会议还要精疲力尽。
客厅里,罪魁祸首相柳依旧侧卧在沙发上,银发如流银般铺散开,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并没有睡,而是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下沙发繁复的纹路,那双暗红色的妖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茫的审视,打量着四周一片狼藉中格格不入的现代设施——比如那个被腐蚀掉一个角的智能音箱,此刻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是他刚才无意间碰到的。
听到凌霄进来的动静,他抬起眼。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刚才那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多了点难以形容的探究。
凌霄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是主人,这是祖宗,这是自己几万年养成的习惯性屈服对象。
“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咬牙,“暂时没事了。但是主人,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能再随便动手,尤其是对穿着那种制服的人。”
相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似乎努力在理解“规则”这个词的含义,最终淡淡开口:“他们太吵。而且,先用的那种刺耳声音(警笛)挑衅。”
凌霄:“……”那叫出警!叫维护治安!不是挑衅!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不是挑衅,那是他们的工作流程。总之,下次再有类似情况,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相柳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评估自己“坐骑”在现代社会的处理能力,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勉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