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前后多雨,细如牛毫的雨丝斜斜密密地交织在空中,随青瓦屋檐落下,编织成晶莹剔透的雨帘随风摇摆。路上行人稀少,油纸伞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溅起的水珠四下崩散,又在行人匆忙回家急切踩中的坑洼水池中汇聚,溅湿了人的裤腿,伴随不知是谁“哎”的一声,无所谓地顺着细缝离开。
彩烟从马车上下来,为沈清婉撑开伞。
“夫人,您慢点。”
伞下妇人的长相与江云离有几分相似,正是江云离的母亲。
“阿婉,慢一些。”
江墨竹牵起沈清婉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
“会没事的,我们的离儿会好好的。”
沈清婉从昨晚得知江云离受伤在宫中养病的消息后就一直坐立难安。
那是她和江墨竹唯一的孩子,当年因为她不小心滑了一跤而早产出生而导致身子极弱,这么多年来一直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养着,身子才好了些。
她的孩子性格乖顺可爱,身娇体弱,长得又那样好,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疼爱的好。
如今江云离被留在行宫里还不让人去看望,她心里慌乱极了,总觉得没有养病那么简单,但她下意识地不敢去想别的可能,只能不断地担忧江云离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地喝药,是不是受了委屈。
知府的大门外早已有仆人侯着,见着江云离的父母来了,忙上前将二人引入厅堂。
“贺大人,不知行宫内发生了什么,云离怎么会被皇上留在宫中养病。”
昨晚知府内也是乱成一片,前去江家传话的下人只说了江云离被皇上留在宫中养病,并且不许人探望的消息,其他一干事也并不知情。
“墨竹…你我两家交好多年,本官便有话直说了”
“云离这孩子是被皇帝的爱宠,一只黑豹所伤。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宏已经命人告知本官,人无大碍,只是吓着起了烧,如今正在宫里歇着。”
“什么!黑豹!”
沈清婉惊呼出声,盈盈泪水蓄在眼眶。
江墨竹轻抚沈清婉的背,眉宇间是同样的忧色。
“贺大人见谅,内人忧思家子,无意打断大人说话。”
“无事。”
贺景山理解江墨竹与沈清婉的担忧。江云离这孩子格外惹人怜爱,他与孟青禾也喜欢的紧。只是那晚事关贺宴礼,他无法顾虑周全,只能先带贺宴礼回府再做考量。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贺宴礼即使是再冲动,也不会在他到场后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那晚贺宴礼那样不依不饶的姿态,恐怕是……
贺景山叹了一口气,看着江家夫妻二人心急如焚的样子,不知道是否该将这猜想告知他们。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还是开口,
“只怕是生病事小,而其他事大。”
江墨竹回道,
“大人但说无妨。”
“云离这孩子长的极好,这是你我都知的事。当今圣上虽然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后宫空置多年。但只要是人就免不了俗,云离长的实在是……”
贺景山没有把话再说下去,但是江墨竹与沈清婉已经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
沈清婉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低头用帕子捂着眼哭了出来。孟青禾见状心里也泛起了酸涩,无奈地摇头叹气。
江墨竹手紧握住木椅扶手,心下也大乱起来。但是沈清婉已经撑不住了,他不能再倒下。
他得想办法,救出他心爱的孩子。
伴君如伴虎,皇帝身边的人,生杀予夺全在帝王的一念之间。更何况深宫险恶,自古帝王身边都不会只有一人相陪。他的离儿如此单纯脆弱,在那样的环境中,他活不下去的。
这么多年来靠着知府的庇护,无人敢打江云离的念头。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动了心思的人是皇帝。那个虽然政事勤勉,治国有方,但传言性格暴戾,冷淡无情的皇帝。
他该怎么办,才能救出他与沈清婉护在掌心的,视作掌上明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