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跳舞?
只见李裹儿凌空虚踏,剑舞飞扬,煞气与鬼气在周身包绕,恍若黑云压城,恍惚间似有无数怨魂从地下涌出,发出凄厉地哭嚎,朝着众人所在方向席卷而来。在场众人虽被谢李二人的气场护持,仍禁不住瑟瑟发抖,涕泪横流,甚至有人双目失神,呢喃着起身便要向气场外走去。
“当心!”李忘生一把拉住那个瘦弱青年,那人却无意识挣扎,目光呆滞地望着李裹儿所在,神色痴迷,俨然彻底失神。他眉头微皱,一张清心符出现在指间,抬手拍在那人额头,后者顿时全身一僵,眼中显出清明之色,后怕地缩回人群。
然而他刚制住这人,又有其他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李忘生急忙阻止,察觉谢云流纵身落回他身边,焦急道:“师兄,清心符我准备得不多,这些人——”
“是惑心之法。”谢云流以手刀打晕两人,目光重又看向上方,“这样下去不行!擒贼先擒王,忘生,你再支撑片刻,我先将她施法打断!”言罢周身气劲流转,淡淡清气笼罩于身,持剑运功,倏然纵身而起,剑飞惊天,直冲煞气团而去!
“师兄当心!”眼见谢云流竟直接冲入煞气团内部,李忘生顿觉一阵心惊肉跳,正要开口阻拦,却又哪里赶得上谢云流迅捷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云流气剑刺入李裹儿胸口的那一刻,却见眼前人扭曲的秀丽面庞显出一抹诡笑,跟着双手一扬,一团凝视的煞气笔直打在他身上,伴随着几不可闻的低声呢喃:
“弦牵六脉,心开天籁,魂游迷梦终须醒——”
伴随着这道低吟,谢云流只觉心弦震颤,眼前倏然一花,诡笑的女子与廉价的布景尽数退散,周遭天地倒悬,视野辽阔,放眼望去,竟变成一座座巍峨古朴的殿宇!他主修汉唐历史,一眼就认出,这片宫殿无论建筑风格还是工艺水平,都是隋唐时期才会有的,不由皱眉:
这是哪里?
意识到自己多半被拖入了个古怪幻境中,谢云流心神一凛,暗道“大意”,没想到李裹儿竟能设下如此逼真的幻境,不由暗暗默诵清静经,试图宁心静气以破幻境,却无丝毫效果。他无意识攥紧掌中长剑,却觉手感不对,正要低头去看,耳边忽然传来隐含低泣的呼喊声:
“……云流,云流?”
“?”
谢云流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竟还趴着个人,反射性想要将之丢开,身体却如有自我意识般岿然不动,仍背着那人谨慎地潜伏在檐角阴影当中。
“追兵走了,咱们快逃吧!”
趴在他身上的人连声催促,语气中满是焦急,谢云流下意识皱眉,低声呵斥:“闭嘴!”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不要焦躁,我自会护你周全。”
——这人是谁?我为何要护他?
——不对,我怎会在这里?
明明呵斥声没能说出口,背后那人却又低泣起来,谢云流被他哭得烦躁不堪,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却又无法阻止:这幻境根本不会随他意志而变化,连身体也不能被他操纵——很显然,他被迫附身在了某个角色身上。
躲过巡逻的士兵后,他附身的这人便带着背上那个哭包悄然离开这片宫殿,一路在夜色下翻墙潜行,目的明确地直奔某个方向。谢云流试了数次都无法改变他的行为,只能边冷眼旁观,边仔细观察周遭境况。
如此奔逃许久,他们终于来到郊外一处别院,却发现别院未亮灯火,其中却传来许多人的呼吸声。背后之人终于不哭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兴奋:“苏兄所说的接应之人便在此地吗?云流,我们——”
“噤声!”谢云流听到自己低声冷斥,身体紧绷,“情况不对!”
“怎么了?”
——蠢货,当然是因为有埋伏啊!
谢云流暗暗腹诽,屋中那么多人却引而不发,谁家接应之人这般行事?显然是在等他们自投罗网。好在他附身之人不是个傻的,察觉不对及时停步,否则这会儿他们早被人包了饺子!
然而虽未踏入陷阱,哭包之前那句话还是引来了屋内之人的警觉,就在他们反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室内忽然冲出许多人,喊打喊杀欲要擒拿他们。好在他所附身之人实力卓绝,又早有防备,虽然背着个拖油瓶还是轻易逃出包围圈,带着哭包七拐八绕甩开追兵,向着荒山野林中一路潜逃,直到彻底甩开那些追兵方才停下脚步。
“云流,这是怎么回事?接应之人怎么不在,苏兄呢?其他人呢?”
背上哭包又开始哭,语气中满是仓皇,谢云流被他哭得心烦意乱,道:“苏鱼里若非遭逢不测,就是背叛了你我——为今之计,只能另寻生路。”
闻言哭包顿时方寸大乱:“这、这、那我们该如何是好?云流,你……不然你逃吧!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不能再连累你了!”
“谢某岂是那般小人!你放心,我这就禀明师父,然后护你离开。”耳边传来的声音铿锵有力,谢云流却分明察觉到自己附身之人心弦紧绷,似乎做下了什么极其艰难的抉择,连带着他都感同身受般滞闷不已,心下纳罕:
这人竟与他同名?是幻境有意为之,还是……
不及细想,哭包的声音已再度传来
“你、你带我回纯阳?追兵随时可能出现,如此紧要关头你带我上华山,不怕连累纯阳宫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人深吸口气,缓缓抬手摘下遮蔽面具,微凉晚风争先恐后轻拂而来,带去面颊水汽,谢云流只觉冷意愈甚,心跳迅疾,一瞬间仿佛当真变成了这幻境中人,沉沉低语:
“我断不会连累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