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周予骎是被紧急叫去处理这种涉及古老信仰和禁忌的棘手事件,那么他的失联似乎就有了一个合理却更令人担忧的解释。而小雨和可可的失踪,也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我去找!”小齐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他们四人是研究生同学,可可又是小栗子的发小,友谊在他们这个阶段几乎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池烨能理解他的这种冲动,但理智上全然不支持,于是厉声喝止他,“站住!那林子既然那么危险,又有这种规矩,你现在贸然闯进去,不仅找不到人,还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甚至激化矛盾!”
从业以来,池烨斡旋、调解过无数棘手的案子,最是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尤其在这个充满神秘文化色彩的村寨,虽不是十来年前未经开化的模样,但仍需小心行事。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小栗子已经哭得有些嘶哑。
池烨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报警电话已经打过,但警方赶来需要时间,而且面对这种涉及民族习俗和信仰的问题,处理起来也会格外谨慎。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确定她们是否真的在那里,以及周予骎的具体去向。
“阿都尔吉,”池烨看向他,“寨子里现在谁还能主事?老毕摩呢?”他想起那位威严的外公。
“老毕摩……他主持完点火仪式后,好像也匆匆离开了,现在恐怕找不到人。”
线索似乎又断了。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池烨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背篓上,里面装着一些还没来及收拾的松枝和祭祀用的杂粮。那是周予骎之前准备火把节用品时留下的。
他忽然想起周予骎曾经随口提过一句,说这片山里的老彝文,和现在寨子里通用的有些不一样,很多古老的路线和标记,只有极少数老人还认得。
他快步走过去,在背篓里翻找起来。阿都尔吉和小齐他们都疑惑地看着他。
终于,池烨从一堆松针底下摸出了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笔记本。那是周予骎的习惯,他喜欢随手记录一些地质勘测数据、植物样本信息,以及他感兴趣的本地古老传说和地图。
池烨飞快地翻动着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凌厉而熟悉的字迹,还有精心手绘的地形图。
直到在靠近后面的一页,他看到了“阿普居木”四个字,旁边是用红笔仔细标注的、略显曲折的路线,以及几个奇怪的符号标记,旁边用小字注解着含义:“禁入”、“魂归”、“石阵”。
“阿都尔吉,你来看看这个!”池烨将笔记本递过去,“这上面的路线和标记,你认得吗?”
阿都尔吉凑近仔细看了半晌,脸色越来越惊疑:“这这好像是进神林的老路!这标记是只有老辈毕摩才懂的‘山神纹’!周老板他怎么……他怎么敢把这个都记下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池烨打断他,“按照这个路线,我们现在能进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这……”阿都尔吉显得极为为难和恐惧,“触犯山神,是要遭报应的……”
“如果真的是可可和小雨误闯了进去,现在可能正需要帮助!周予骎很有可能已经在里面了!”池烨的目光锐利而坚定,“我们不是去冒犯,是去救人。如果真的有什么规矩,事后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竟然奇异地镇住了在场的人。小齐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总是温和得有些疏离的池烨。
“我知道一条摩托车能勉强走到林子外围的小路,”阿都尔吉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但只能到边缘,再往里,只能靠走了,而且必须非常小心,绝对不能发出大的声响,也不能乱碰任何东西!”
“好!”池烨立刻做出决定,“阿都尔吉,你骑摩托车带路,我和小齐跟你进去。小栗子,你留在民宿,守着电话,如果警方或者周予骎有消息,立刻想办法通知我们!”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种强大的、想要守护什么的责任感,压倒了所有固有的恐惧和不安。
三人迅速准备了几样简单的东西——手电筒、砍刀、绳索,还有周予骎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本。
推开民宿的门,浓重的山雾瞬间包裹了他们,能见度不足三米。
远处的群山隐匿在黑暗与迷雾之后,安静而神秘,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与古老的秘密。
池烨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浓重水汽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率先踏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迷雾之中。
前方的路隐匿在雾霭与传说之后,每一步都可能踏足禁忌之地。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为了失踪的同伴,也为了那个同样失联、可能正身处险境的人。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山林深处仿佛呜咽般的声响,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