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轻得几乎听不见。
看着自己沾满猩红、还在微微痉挛的双手,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冰冷和恐惧沿着脊椎疯狂蔓延,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身体深处迟来的疲惫和虚脱,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啊。。。苏。。。叛徒之女杀人啦!!”
旁边几个吓傻了少年这才如梦初醒,恐惧至极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他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哭喊着逃离现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灌木丛中。
苏婷愣在原地,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
脑中一片轰鸣的空白,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刚才那股毁灭一切的狠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和一种灭顶的茫然。她甚至无法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目光茫然地转向树根下昏迷的母亲——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跑。。。”一个破碎的字从喉咙深处挤出。只有跑!
她几乎是凭借着生存的本能,机械而笨拙地扑到母亲身边,奋力将其拽起,背在自己同样瘦削的背上。
母亲的重量猛地压下来,几乎让她踉跄摔倒。她咬紧牙关,指甲深陷进掌心以换取一丝清明,迈开颤抖的双腿,一头扎进身后更加浓密的、未知的黑暗丛林。
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尖锐的树枝抽打着脸颊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疼。
双腿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要将小腿骨直接崩断。
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灼烧着喉咙。
背上的母亲越来越重,压得她脊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汗水刺入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带来细密的、连绵不断的刺痛。
极限的疲惫感如同实质的泥沼,拖拽着她的意识往下沉沦。
视野开始模糊、发黑,周围的景物扭曲变形。但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往复,如同濒死的祷言:
“不会有事的。。。娘。。。不会有事的。。。”
这声音在脑内回响,是她对抗黑暗的唯一支柱。
“婷……儿……?”背上传来母亲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唤。
“娘!你醒……”苏婷的话音未落,脚下猛然踩空!
支撑感瞬间消失!失重的恐慌攫住了心脏!
她只来得及听到母亲一声短促至极的惊叫,身体便在猝不及防的坠落下,狠狠砸向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不知在绝对黑暗和沉寂中坠落了多久。
当一丝意识如同游丝般艰难回拢时,剧烈的、刺穿骨髓的痛楚瞬间将苏婷彻底淹没!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痛哼从牙缝里挤出。
她试图蜷缩,但全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无比,尤其是右小腿——一股无法形容的、像被钝刀子生生锯断骨头般的碎痛顺着神经线直冲脑海,让她瞬间眼前发黑,几欲昏厥!
冷汗如同冰泉般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抽搐、挣扎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扭曲翻滚。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让断骨在皮肉中狠狠摩擦,那清晰无比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浓郁的铁锈味,才勉强将喉咙里冲撞的惨叫堵了回去。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足以撕裂灵魂的锐痛才稍稍缓和,转化为一种持续深入骨髓的、沉重而酸胀的钝痛。
她像一条搁浅的鱼,精疲力竭地瘫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