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语速明显放缓下来,却没了往日的冷硬,只余下沉稳和平静。
“就这点事儿?也值当火烧眉毛似的跑。急什么?天塌不下来,有叔在呢。”
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但那眉头下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她沾泥的裤脚和紧紧攥着纳戒、指节发白的手,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腰间佩刀那磨损得油亮的缠绳上摩挲了两下,那份沉稳,像山一样可靠。
说完,他不再多言,也不再看苏婷的反应。
那宽厚而布满风霜痕迹的肩背利落地一拧,干脆地转过身去。
沉重的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稳定声响。
他高大的背影如同一堵移动的厚实壁垒,在巷道尚未散尽的白雾中显得格外宽厚可靠,仿佛能劈开前方一切荆棘。
只见他就那么径直插入了前方逐渐稠密起来的人流,肩膀微微晃动,不疾不徐却极有效率地分开左右的人群,像一艘安稳的巨船破开波浪,为身后需要守护的幼苗开辟出一条坦途。
“跟上。”
前方传来一声简洁的招呼,没有回头,语气带着习以为常的命令,却丝毫没有压迫感,反而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力量。
……
药铺掌柜——一个下巴上蓄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慢悠悠地从老花镜后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挑剔地扫过苏婷的脸庞,最终聚焦在她洗得发白的衣角上,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带着几分刻薄的嫌弃。
枯瘦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油腻的算盘珠,“啪嗒、啪嗒”声刺耳又拖沓:
“叛徒家的丫头也配用玉骨草?”
油纸包裹的三株细长草药被他两根指头嫌弃般捻着边缘,“啪”地一声轻响,像是丢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似的撂在柜台上,叶脉在微光下如冰裂纹般脆弱。他喉咙里哼出一句,薄唇掀开:
”三百金,现结。”
“放你娘的罗圈屁!“钟山石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他那蒲扇大的巴掌猛然拍在柜台上。
砰——!
一声闷响震得药罐嗡嗡作响,尘土飞扬。
药铺老头被震得身子一歪,差点从那高脚凳上滑下来,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圆,露出了惊慌。而站在一边的苏婷同样是吓得差点飞起来。
钟山石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柜台,浓眉倒竖,粗粝的手指几乎戳到掌柜的鼻尖,低吼时喷出的热气带着酒气与尘土味:
“去年你拿捂得发霉起绿的凝血草当新货糊弄老子队里的人,当老子眼瞎?忘了老子是怎么把你那发霉的破布草塞你灶膛里烧得噼里啪啦响的?!“
强横的斗师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骤然压下!柜台上几枚金币都抖了抖。
掌柜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猛地煞白,额角瞬间沁出一层油汗,喉咙里咕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都不自觉地抖起来,声音干涩发颤:“三十……二十五…不!十五…十五金拿走!“几乎是抢着把药包往前推。
钟山石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这才撤去威压。
他宽厚的肩膀故意在出店门前猛地撞了下低矮的门框,发出“哐当”一声,在死寂的铺子里格外响亮。
待两人刚踏出门槛几步,身后极细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才追了上来:
“呸……晦气东西,撞上瘟神了……”
钟山石脚步猛地一顿,健硕的背影凝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探,大手精准地将那药包抓过,略显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结结实实拍进了苏婷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