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毒辣的日头终于偏了西,热浪在狭窄的巷弄里盘旋,撞上青石墙又闷闷地弹回来。
临街的铺子挂起了蓝布遮阳帘,卖凉茶的铜壶盖子被水汽顶得噗噗直跳。
驼队蹄铁踏过石板路的声响懒洋洋的,带着瞌睡似的拖沓。直到城西角楼鼓点敲了三通,太阳滚过屋脊的瓦棱,突然给整个南曦城镀上了一层流淌的熔金。
苏婷正躲在墙后悄悄攥紧手心——那里还残留着钟山石钱袋粗麻布的触感。
那些金币顺着自己手掌滑入他腰包时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还在耳蜗里打转,她却觉得肺腑间塞满晒透的棉花,鼓胀又松软。
“到底没占钟叔便宜……”
她踢飞脚边石子,看它“噗通”坠进积水,涟漪里晃动的景象却是钟山石为她挡药铺掌柜刁难时,皮甲肩头震落的簌簌尘灰。
巷风拂过空,纳戒之中,一两百金币换来的药包安然躺着,唯剩中心处凹下去的空洞提醒着:
那颗二阶木系魔核尚未着落。
站在原地想象着钟山石发现自己钱包鼓了起来时的欣慰,苏婷唇角不经意地上翘。
就在这时,一个上午都没出现的刃尊者,在此时钻进识海冲苏婷有些带笑的催促道:
“小丫头乐糊涂了?聚元膏没魔核镇着,就是锅糖浆!”
听到刃尊者略带促狭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苏婷唇边那抹因忆起钟山石而浮现的温馨笑意瞬间敛去。
一股难以遏制的、对斗者之境的渴望,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在她心底猛地升腾,瞬间压过了所有杂念。
成为斗者!
这个念头此刻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略显宽松的衣襟,指尖拂过粗糙的布料,随即深吸一口气。
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散发出的混杂气味与喧闹声浪扑面而来,她却像一条融入水流的小鱼,灵巧而隐秘地从中滑脱。
目光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留意,随即身影一闪,便没入了旁边一条狭窄幽暗、终年难见日光的深巷。
巷内光线陡然暗淡,清凉的阴影包裹上来,却驱不散那股深巷特有的、混杂着垃圾霉变与潮湿泥土的沉闷气味。
倚靠着斑驳冰冷的青石墙壁,苏婷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那枚触感微凉的纳戒。
嗡——
一道微弱的流光在戒指表面一闪即逝。
紧接着,只听得轻微的风声,一件厚实无比、宽大得如同倒扣木桶般的漆黑斗篷便凭空出现。
苏婷立刻抓起它,动作麻利地往身上一套。
厚重的黑袍落下,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宽大的兜帽深深压下,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与发丝,下摆更是长及脚踝,甚至连小腿以下都淹没其中,仅剩布鞋前半部分勉强探出。
臃肿的布料堆叠在身上,让她原本纤瘦的身形瞬间膨胀了好几圈,活像一个体态笨拙、步履蹒跚的几百斤大胖子。
她试着挪动脚步,摇摇晃晃、步履沉重地踱出了昏暗的巷子口,重新暴露在灼人的日光下。
嘶——
几乎在踏出巷口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热便如同蒸笼般将苏婷包裹。
厚重的黑布完全不透气,外界毒辣辣的阳光无情地倾泻其上,贪婪地吸收着热量,再紧紧贴着她的皮肤蒸腾。
汗水几乎是立刻就从额角、颈后渗出,沿着鬓角滑落,带来粘腻的痒意。
她迅速抽出藏在大袖下的手,在兜帽笼罩的黑暗和布料围成的“小蒸笼”里,胡乱却用力地擦拭着额头颈间滚烫的汗水,布料摩擦在湿漉漉的皮肤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哎。”
一声带着无奈与燥热的低叹在闷热的空间里响起。
“钟叔不在……还真是麻烦透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