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情绪,“就打个电话,看看你在干嘛。”
“我还能干嘛?”母亲的声音拔高,带着惯常的抱怨,“刘钧方那个杀千刀的!让所有赌场都不许我进!
老娘现在只能在小区棋牌室打打小麻将了!没啥事我挂了啊!别耽误我!自摸!胡了!给钱给钱赶紧的!”
电话那头瞬间被收钱的喧闹淹没,接着便是忙音。
陆远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久久没有放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虚感从心底蔓延开来,比酒精带来的眩晕更沉重。
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他脆弱时,想从母亲那里寻求一丝慰藉,得到的永远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敷衍。
自己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明白?
怎么还眷恋着记忆中那个温柔美丽、会抱着他给他剪指甲掏耳朵的妈妈?
父亲去世三年了。
母亲,也从最初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变成了如今这般沉迷牌桌、醉生梦死的麻木。
这三年里,他被这样无视了多少次?
早已数不清了。
他默默地挂了电话,顺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此刻,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声音,任何来自这个冷漠世界的声响。
灌下瓶中最后一点辛辣的液体,陆远只想用酒精彻底麻痹自己,然后好好睡一觉。
明天?
明天就滚回学校去!
这破地方,这破事,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不知道后来自己又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沙发滑落到冰凉的地板上的。
意识彻底模糊前,他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带着满腔的愤怒、委屈和无处可去的孤独,沉入了黑暗的醉乡。
次日清晨,酒店。
贺钟堂拖着行李走出电梯,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酒店大堂。
往常这个时间,陆远应该已经等在那里,举着小旗子,精神抖擞地招呼大家了。
今天却不见人影。贺钟堂皱了皱眉,这小子…不会是昨晚玩过头迟到了吧?
他走到集合点,其他团友也陆续下来。
司机和师已经把大巴开到了门口。
大家上车坐好,贺钟堂特意留神着车门。
直到车子快要发动,才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穿着冲锋衣、完全陌生的男人,和司机和师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大巴走来。
和师的脸色很难看,声音也压不住地提高了:
“你们这样搞,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陌生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贺钟堂没听清。
只见和师的脸瞬间气得铁青,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重重地“呸”了一声,用方言低声骂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拉乌”)。
然后怒气冲冲地上了车,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把车门关得震天响。
贺钟堂看得一头雾水。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坐在驾驶位、兀自生闷气的和师:“师傅,咋回事啊?小陆导游…是迟到了吗?”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