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时峤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冷气。
“这什么鬼地方……顾延你个不靠谱的!”他龇牙咧嘴地低声咒骂,“回去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打量四周。身上粗糙的麻衣磨得皮肤生疼,脸上沾着不知名的灰烬,发髻散乱。时峤心里明镜似的——这绝对是那怨鬼的幻境,而自己附身的这个人,恐怕就是与怨鬼执念最深的存在。
眼前是连绵的荒山,脚下是破败的村庄。土墙大半坍塌,门上那个褪色模糊的喜字在风中摇摇欲坠。抵门的粗木棍被风吹开,破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彻底洞开。
夕阳将最后的光晕投在他面前的大木盆上,盆周堆着看不出原色的破旧被褥,上面打满了五颜六色、廉价扎眼的补丁。
东边墙角,一个老人盘腿坐着,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壶。他嘴唇黑红龟裂,一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凹陷,枯瘦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边缘。
当时峤看过去时,那老人猛地转头,满口黄牙沾着涎水,手中的酒壶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瞪什么瞪!贱骨头!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
时峤下意识想运转灵力,却惊觉体内空空如也!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都被沉重的铁链锁着,链条另一端深深钉死在屋里。躲闪不及,酒壶和碎片砸在他头上,温热的液体顿时顺着额角流下,漫进眼睛里。
视野一片血红,时峤的心却彻底冷了下来。看来这怨鬼生前是被拐卖到此,受尽了折磨。幻境重现的,正是她最痛苦的记忆。
“还不干活!等着老子给你洗这些腌臜玩意?要不是看你比别的贱蹄子好养活,谁稀罕花十两银子买你!真是亏大了!”
“是是是,我错了,这就洗。”时峤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心里早已将这老畜生千刀万剐。
老醉鬼疑心地瞪他一眼,猛地踹过来一脚:“跟老子耍花招?想跑?腿给你打断!”
……
时峤强压下翻涌的杀意,垂下眼掩住眸底血色。他笨拙地拖着沉重铁链,挪到那硕大的木盆前。冰凉的脏水激得伤口刺痛,但更令人作呕的是老畜生接下来的举动——
“啪!”
一条沾满污秽、散发着恶臭的裹脚布狠狠甩在他脸上。
“先给老子把这个洗干净!洗不干净今晚就别想吃饭!”老醉鬼骂咧咧地又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睛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他。
时峤泡在水中的手指猛地攥紧,铁链发出细微的响动。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模仿着麻木的神情,机械地搓洗着。
血从额角滴落,在污水中漾开淡红的痕迹。
隔壁一个正在砸麦子的老婆子嗤笑:“要我说,老王头,你这钱花得亏。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经打,还不如买个结实农妇。”
老王头啐了一口:“呸!当初要不是看她屁股大好生养,老子才不买!”他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枯瘦的手猛地掐住时峤下巴,强迫他抬头,“听见没?贱骨头!老子买你回来就是生儿子的!再敢跑,腿打断!生不出儿子,就把你卖到最脏的窑子里去!”
浓烈的酒臭喷在脸上。时峤胃里翻腾,几乎压不住本能,但经脉依旧死寂。他只能垂下眼睫,做出顺从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因虚弱和寒冷而战栗。
“我…我不敢了,好好洗衣服,好好…生孩子…”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刻意模仿的哭腔。
老王头似乎满意了,哼了一声,又踹了他一脚,才坐回去继续喝酒。
天色迅速暗沉,最后的霞光被墨蓝的夜幕吞噬。村庄里零星亮起昏黄油灯的光,却更显得这片土地荒凉压抑。
时峤在冰冷的污水里搓洗了近一个时辰,手指冻得通红僵硬,额头的伤口依旧阵阵作痛。老王头早已鼾声如雷。
这时,一个妇人从墙根溜进来,端着一个破碗,里面是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一小块黑乎乎的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