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重明,有一明艳少女上台,肩头趴着只小黑猫,正懒懒打着哈欠。
少女笑道:“有劳诸位贵客拨冗至晦明堂,小女子轻宁,特代我家主人谢过诸君赏光。”
“鬼市三载方开,此次亦为贵客们准备好了稀物奇珍,若遇心仪之物,可将手中竹矢投入台上耳壶之中。”少女抬抬手,示意不闻市们上前,将耳壶与屏风置好,“三壶所竞之价皆如其后屏风所示。”
末了,少女又嘻嘻笑道:“本堂概不赊账,还望贵客们三思而后行。”
穆玄英估测了下距离,不由咋舌:“这可比凤凰集上的投壶刁钻不少,竞拍门槛未免也太高了些。”
莫雨看看他,蓦地一笑:“你这人,未免也太刻板了些。只要能让代表这间雅间的竹矢出现在壶中,又有什么人会在意你究竟是投进去还是射进去,更甚者,是不是你本人所为?”
听对方将规则漏洞抓得如同逃学般简单,穆玄英先是一怔,竟也不得不承认颇有道理。他放眼望去对面高楼中雅间敞开的窗,捕捉到了许多严阵以待的身影,便似莫雨所言,皆是双臂有力的孔武之士。
他不禁感叹:“看来有不少人对此行志在必得,不知最终能唱出怎样一个天价。”
交谈间,轻宁已叫拍第一件血玉琵琶,以黄金二百两起唱。
一轮竞价,最终以黄金一千两拍下,归于月字雅间客。
穆玄英瞠目结舌:“虽是贵妃旧物,但这价格委实也太……”
莫雨淡淡一笑:“你若是想要,与她一竞倒也不是不可。”
穆玄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要这琵琶做什么?为贵妃招魂不成?”
莫雨侧身支颐,仍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样:“你虽疏于音律,难保未来夫人不是此间翘楚。这琴难得,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穆玄英耳根一热,幸得楼外轻宁出声解围,垂下头来,又不由嗔视身边人,无奈道:“别闹。”
莫雨微扬唇角,也不再出言捉弄了。
轻宁:“下一件宝物,玉芝种子。待得来日长成,逆阴阳,转生死,再非虚妄之事。黄金四百两起唱。”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已有竹矢飞投入壶,熟悉的声音自另一雅间而起:“五百两!”
是齐江越的声音。
穆玄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轻呷了口茶。
楼外竞声此起彼伏,远比方才血玉琵琶时更加热烈哄闹,价格一路扶摇直上,直至唱至黄金三千两,方才有了止熄的苗头。
见莫雨兴致缺缺,穆玄英不由问:“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玉芝,雨哥怎么好像毫无兴趣的样子?”
“万物皆有守恒之说,四时更替,枯荣轮回,一生,则必有一死。”莫雨抛玩着牙箸,随口道,“没有任何代价之事,从未有之。你见那不老仙翁,迦楼罗鸟,不过都是饮鸩止渴,贪食自破。”
“见如此妖异之物,却趋之若鹜。岂不知来日偿还,又该是何等代价。”
穆玄英本是十分认同,却在听见迦楼罗鸟时,又不知为何再次额痛起来。
见他又捂额不语,莫雨也不再抛了,蹙眉扶了上来:“还是不舒服?”
穆玄英勉力一笑:“许是有些没歇息好,不碍事。”
余下的星烛与血斗士皆不在两人意向之中,便拿楼外热火朝天的唱价下碟,简单用了些吃食。
水榭三面环楼,少说百余雅间,执契据者四十九,得邀者亦不知数,唱声此起彼伏,何人加价,掷入哪口壶中,却能被台中少女第一时间捕捉到,不闻士一一复甄,尽皆不差分毫。
穆玄英起先也觉得奇怪,观察半晌,发现这其中关窍竞是少女肩头的小黑猫。
黑猫模样懒散,眼瞳却亮,一双毛绒绒的耳朵高高竖起,随着四方响动不时变换朝向,复攀在少女耳边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他少时天性烂漫,也曾在落雁峰养过些爱宠,虽是可爱,却少有如此天生灵性,一时又不禁笑道:“灰灰解语通性,若有这等本领,怕是也能在这烂柯山混上口饭。”
莫雨闻言,冷笑一声:“它惯会怂恿人斗武逞凶,便是挂在凤凰集贱卖,也要被鬼市主人剥光羽毛丢出去。”
穆玄英思索一番,甚以为然地点点头。
眼见预展珍宝皆已有主,却无一人起身离开,反倒是少女,吩咐不闻士将展台恢复如初,自己却带着黑猫从中央缓缓走开。
“天色虽晚,但想来诸君未曾尽兴。”轻宁笑意盈盈,“不必心急,鬼市三年一开,自当不负尊客盛情——”
看台灯火骤灭,反倒是通往看台的漆黑石道中,忽有寒光亮眼。
众客齐齐屏息,唯听那少女继续道:“越王勾践曾铸剑八,我鬼市铸剑大家岳氏得掩日剑胚,精血重塑,方使古剑再现人间。”
“在场多是江湖有名的剑术大家,此等神剑当世难寻,若谈钱银未免俗气。”说话间,轻宁已手提一柄夜明珠而制的提灯,如跳跃萤火,将那抹寒光彻底照亮,“还请尊客与我一同移步蚩首山铸剑台,届时共同试剑,有缘拔出神剑者,以十招自学为酬,便可将神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