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关匡愚来了,各个官员都惊了一下,准备行礼的时候被他制止住,“都先出去吧。”
几个准备动身的时候,却听到里头很大声的一句——
“陆云袖,你到底要干什么?”
迈出的脚步又停下了,耳朵竖了起来,被关匡愚瞪了几眼才满脸遗憾地踱步走了。
这头关匡愚制止别人听墙角,另一头就拉着徐方谨听起了墙角,还老神在在地背着手。
似是注意到自己太大声了,任平江稍微平复了下心情,面色复杂地看向陆云袖,“知微,你要功绩要名望都可以,但你不能踩着同僚的头向上爬吧。你知不知道刑部现在有多少人恨你入骨,浙江的这个案件可是把人家的考绩踩了下来。”
陆云袖淡淡抬眸,“我问心无愧,冤案就是冤案,不能因为耽误了某些官员的考绩就稀里糊涂,此风一开,后患无穷。”
任平江看到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窝了几日的火腾腾直上,这几日法场救人都已经在京都各大茶楼演的热火朝天了,朝廷法司皆有惊恐和怨言,大理寺同刑部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如今因为这层师兄妹关系,他也饱受非议。
“可你提前说一句便可以避免现在很多麻烦事,知微,你也是曾任职大理寺,这个案件经由大理寺覆审,多少人耗尽心力在认真做事,熬了三年又三年,却可能因为这个案件在京察里得到‘不谨’的记名。天理之外尚有人情,他们的生死你不能不顾吧。”
陆云袖正色,“师兄,可你也得想一想,人命关天,现在人没死就有挽回的余地。若是真等到人头落地了,再掀起轩然大波,陛下玉笔批朱,雷霆之怒,朝廷法司经审的官员哪个能逃脱得了罪责?”
可人死如灯灭,已经死无对证了,谁有胆量冒着怎么大风险去推翻这样的一个案件?但任平江是刑官出身,这个话他不能说出口。
同门多年,陆云袖怎么不了解她这位师兄,冷笑一声,“李忠冲的父亲上京控告,若是无人相帮,他如何走得出浙江?这个案件本来就是地方的,理应在浙江行刑,为何送到京都来正法?且这个案件在大理寺覆审之快,我尤为惊骇,师兄真的问心无愧吗?”
前半段听得任平江是惊恐犹疑,听到后半段他直接沉了脸色,“陆知微,你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没必要含沙射影的。”
“咳咳咳!”
这时关匡愚忽然咳嗽了几声,敲了敲门,“当值的地,大门紧闭,堂官在里头吵吵嚷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任平江气恼无人通禀关匡愚来了,但也只得急忙来开门,“师父,你老病可好些了,上回我让郎中抓的药看可有效?之前师娘的痨症也是这个郎中开的药。”
他本想上前去搀扶关匡愚,却发现他熟悉的位置已经有人在了,不由得惊诧地看了一眼师父。
“好些了,你的用心师父看在眼里。”但关匡愚话锋一转,“虚谷,你的字是师父给你起的,是望你虚心谦和,兼听兼信。国有国法,不可因私废公,你还是刑官出身,更应知平头百姓求告无门,含冤受辱,并不少见,做事但问其心。”
“师父我……”
这话实在诛心,任平江哀哀地看着关匡愚,心里酸楚万分。
关匡愚长叹了口气,“大理寺覆审有失察之责,知错能改,便不算晚,你师妹性子刚强,也不是说故意要针对你,同门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
转头又看向陆云袖,“云袖,有事好好说,没影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让同门之间徒生嫌隙。”
陆云袖在自己老师面前从来不敢造次,顺着关匡愚的话给任平江赔罪道歉。
任平江也平复了心情,“师妹言重了,这件事师兄也有过错,望你海涵。”
这一出,看得一旁的徐方谨是一愣一愣,不得不佩服起关匡愚的端水功夫,只是下一秒他就被关匡愚点到了。
“这是你们的师弟,徐方谨,字慕怀。知微,慕怀几日后去刑部历事,查案的事你可以带带他,你们师姐弟互相照应。”
徐方谨有礼地逐个问好。
任平江今日受到的打击又重了一层,本来他以为就此致仕的师父重掌机要,现在还收了新弟子,眼见着这个新弟子还同陆云袖交好,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他面上做足了面子,摆出了大师兄的气度,嘘寒问暖,过问功课,看上去和气极了。
而陆云袖则冷淡多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方谨,“刑部有刑部的规矩,历事也有考核,若是不过,我也救不了他。查案的事情先看他有无才干吧。”
徐方谨并无不快,倒是关匡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姐就是这个性子,人不坏,日后你便知了。”
任平江乐得陆云袖与徐方谨闹掰,于是安慰了几句徐方谨,刚想说他同刑部的几个官员相熟,可以传授他些经验,转头就看见徐方谨在陆云袖身边问考核的事情。
他差点气个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