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说这是多年后的小隐。
他长大了许多,那双今夜见到带着疑惑忧虑的眼睛只剩下一泊憔悴的霜,他被公仪礼抱在怀中,看上去很薄很薄,有种默不作声的残忍与温顺。
明澹不受控制死死盯着面前两人,静立了一阵,将攥的发白的骨节松开,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这不过是梦罢了。
他将目光移开,随着他目光的转动,这一方景象彻底澄明。
明澹这才看清,公仪礼跟小隐面前——
还有一道颀长人影踏在虚空,静默若神。
其身后万千虚浮的人影,与跪立着的公仪礼形成黑白对垒的影子。
明澹看不清这道白色人影,只是奇怪的,这人影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明澹默了片刻,从眼前形势判断,这应该是一场对公仪礼的围剿追杀。
果然,那些虚浮的看不清样貌的人影已经怒吼道——
“公仪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我们少君!”
“交出我们少君!”
“公仪礼,你对我们少君做了什么!”
……
明澹脖颈一点点转到小隐的方向,眼睛直直的落在了小隐露出的半截白腻脖颈上。
少君?
这些人为何喊他少君?
他是与人合道了吗?不然这些人怎么会称他为少君?
明澹目光又转向了立在虚空中那个一直不曾说话也不曾动作的白影。
就是这个人吗?
他是谁?
明澹自己都没发觉,那一瞬从神魂里腾出的怨毒根本不受控制。
他只是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在心中一遍遍想着上三宗和下四族里称得上名姓的人有哪些,他一遍遍将眼前这道白影与那些人的名字对应,可,都不像。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就这时,又有一道人影跑出来,怒斥道:“公仪礼,我姐姐在哪?”
明澹看到公仪礼抬头,声音扭曲而残忍:“你们少君?怎么,他与你们少主分道的事你们少主没给你们说吗?”
公仪礼继续道:“至于你姐姐嘛——”
话落间,他袍袖翻飞,脚下大地骤然迸裂,露出由禁制刻印的法阵,阵中悬垂着数万道禁咒,而禁咒中心,则躺着一个女子。
明澹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但奇怪的,这女子竟也让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明澹又下意识去看小隐。
他注视着小隐露出的半边侧脸,有点失神的伸出一只手,想去摸摸小隐的头发。
可惜,他伸出的手只是徒劳穿过小隐的身体。
明澹目光微颤。
同一时刻,公仪礼伸出染血的手指,柔情的摸了摸小隐的头发,却是对着那道白影说:“我本想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他,免得他这个样子,我死了都要担心。”
说到这,公仪礼顿了一下,残忍笑道:“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如此情狂一路对我围追剿杀,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只不过我不知道你如此是为的谁?是小隐还是这个女人?”
公仪礼的手轻轻扼上了小隐的喉咙:“所以,小隐跟这个女人,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明澹再次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静默的白色人影。
他突然有种预感,他很快就能明白这段时日他午夜梦回的恍惚惊悸、怅然若失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