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青钰蹲下身。
从塑料袋里拿出夹子,把被雨水打湿的枯叶一片片夹起来装进袋中,又用纸巾仔细擦干净石碑上的泥点。
做完这些,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包米果,还有一袋水果糖,轻轻放在石碑前的石台上。
随后拿出野餐垫,铺在旁边坐下,方向和墓碑一致。
他看见橙红色的霞光正一点点拨开云层,像是千丝万缕的金线,将天边染成暖融融的颜色。
这座山没有被旅游业开发,毫无特色,只是千万中山峦中最普通的一座,有风萤山在,这里很少有人上来。
他们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将焦英睿的墓碑放在这里。
因为焦英睿生前不喜欢吵闹。
焦青钰坐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声音不带起伏:“妈妈的病情稳定了,今年能回来看我们了。”
“啪嗒。”只有树叶被雨水压塌的声音回答他。
他继续说:“我这个伤,是我又去试了一次,结果失败了。”
“姥爷说只要舅舅的事一天没解决,我就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一辈子?他应该会走的比我早。”
焦青钰停顿了很久,眼里映着漫天的霞光。
他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你觉得我能离开这里吗。”
话音刚落。
放在石台上的那颗水果糖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滚到他的手指旁边。
焦青钰低头看着那颗裹着透明糖纸的糖果,伸手捡起来,捏在掌心。
“他们说我越来越像你,明明一点也不像,我不会成为你,我不会以德报怨。”
“我遇到了个人,倒是跟你挺像的,都爱管闲事。”
焦青钰皱了下眉毛,补充一句:“不,他比你老油条。”
他拆开那颗糖果,含在嘴里。
之后再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
他从霞光满天坐到夜色漫上来,山下家家户户亮起灯火,终于慢慢起身,轻轻拍了拍墓碑,说:“我走了。哥。”
他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步一步原路返回。
走回小巷的时候,非常不出意外地,他又遇到了历霜。
历霜走在前面,穿件橙白条纹的短袖,外套随意别在腰间,深棕色工装裤衬得腿长。
一手拎着打包好的粉丝煲,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正用上海话讲电话。
历霜说普通话时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笃定,声音清得像泉水。
说上海话时尾音轻轻上扬,多了几分跳脱,脚步看着都很轻快。
焦青钰抱着“天这么黑,不会被发现”的想法,悄悄加快脚步,想从历霜身边溜过去。
可他忘记了两件事。
第一,整片巷子只有他和历霜超过一米八。
第二,他大晚上趋于半瞎,可其他人不是。
于是他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