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跟在王氏族老身后,脚踩在县衙后堂的青石板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手心濡湿,心里像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兔子时代,七上八下的蹦跶。
昨个儿他早早就回了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硬着头皮,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一气儿的同自家的婆娘王氏说了。
王氏的脸上果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但她没说什么,只神色木讷的抓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出门子去了。
这一天,刘老实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王氏再被他惹得不高兴了。
可谁知道今个儿早上,王氏一大早便出了门去,请了这位族里以“铁面”著称的老太爷来,开口便是:“我同意了,但你得带着族老一道去。”
刘老实低着头觉得王氏太过小心。
李县太爷那样好的人,连救命的药都白给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可王氏的话硬邦邦:“带上族老,防的不是官,是人心。”
“官字两张口,你知道他披那身皮久了会不会变样?”
“这世道多的是见利忘义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刘老实闷着不说话。
这种人他当然见过了,不但见过,还见着多着哩。
但他就觉得李县太爷不是个坏人。
哪里有坏人会舍得把自己保命的东西给别人哩?
王氏看他这样,便知他在想什么,无奈叹息:“便是他不变,他身边的人就不变了?”
“当家的,你是一根筋的,我放心不下。但若有族老在,立字为据,三边验证,我这心里啊,才踏实。”
刘老实拗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和这位对谁都一视同仁、刚正得近乎古板的族叔公一道来了。
“进来吧。”内室传来李景安的声音,清朗,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刘老实和族老掀帘进去,都愣住了。
李景安歪在一张半旧的架子床上,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单薄中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瘦削。
他像是刚从昏沉中醒来,眼睫半垂,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倦怠。
刘老实看得心头一紧,心底腾腾的生出几股子热气来。
他昨个睡得早,也睡得死,未曾真亲眼见着做夜发生的事儿。
可早上一起就听说的那场夜半捉拿张贵的凶险。
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看李景安,脑子李瞬间有了画面。
忍不住暗自咋舌:这这这……张贵这群咋这么坏哩,给这么好的县太爷气成这个样子。
刘老实喉头滚动,笨拙又真心地开口:“大、大人,您…您身子还好吧?昨夜……可曾伤着?”
语气里是毫不作伪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