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能搂住水,咬住肥,把它慢慢改养成咱要种的稻子的样子!”
“咱们——得上肥!”
——
京城,紫宸殿。
巨大的光幕悬浮,清晰地映着田埂上的一幕。
殿中侍立的户部官员们早已没了初时的轻松议论,个个神情专注,甚至带着几分惊疑。
“沙质土……锁不住水肥?”一个官员低声重复,眉头紧锁,“这……似乎闻所未闻,但又……”
“水稻根浅需水肥……沙土如筛……”另一个官员喃喃,眼中若有所思,“难怪有些地明明看着不差,收成却总上不去……”
“可施肥……如何施?这等土质,寻常肥料只怕……”
户部尚书赵文博此刻也是心绪翻腾。
他趋前一步,对着龙椅上的萧诚御深深一躬,语气比之前慎重了许多:“陛下,李县令所言土性之理,虽非农书常载,然其推演演示,合乎情理,直指要害。尤其点明水稻之需与沙土之弊,一针见血!臣等……汗颜。”
他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至于其所言之‘办法’……臣,拭目以待。”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溅了滴水,殿内瞬间炸开。
礼部尚书柳承宗脸色骤然铁青,一步踏出班列,宽大的绯袍因急促的动作带起风声。
他下颌紧绷,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指着赵文博,厉声呵斥:“赵大人!此言何其谬也!”
“自古稼穑之道,乃圣人垂训、祖宗成法,一脉相承,关乎社稷根本,焉能如儿戏般轻言更易?你这是动摇国本!”
赵文博听了这话,暴脾气立刻就来了。
这可是他等了大半辈子的法子,岂容半点不敬?
毫不退让,梗着脖子,一张方脸因激动涨得通红。
他迎着柳承宗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同样踏前半步:“有何不可?若真能叫田产丰饶,百姓碗里多一粒米,改就改了!”
“自古田亩增产,哪一次不是破了旧规、用了新法?死抱着老黄历,田里能凭空长出金子?”
“我看柳大人你——”他猛地抬手,直指柳承宗,话语如连珠炮般冲出,“你这是不想让云朔县好!是怕见着田里真长出好庄稼,显得你们这些抱着老规矩的人无能吧?!”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胡言乱语!”
柳承宗被这直白到近乎粗鲁的指责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到更文雅的词来反驳,只能厉声斥其“胡说八道”。
一旁的工部侍郎李唯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几乎是煞白。
他听着光幕里儿子那自信到近乎“狂妄”的宣言,听着赵文博那隐含赞赏的评价,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出列,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和恐惧而微微发颤:“陛下!此子……此子妖言惑众!农桑大事,岂容他如此信口开河?什么沙土如筛,什么保肥之法,尽是些无稽之谈!”
“他自幼离经叛道,专好这些蛊惑人心的奇谈怪论!臣恳请陛下严加申饬,莫让他再以县令身份,贻害地方,动摇农本!”
赵文博飞快地瞥了一眼状若疯魔的李唯墉,心中惊涛骇浪。
这李侍郎……竟不惜如此当众、如此激烈地诋毁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扣上“妖言惑众”、“贻害地方”的帽子?
这已不是不和,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奇技淫巧?蛊惑人心?”萧诚御重复着李唯墉的话,“李卿,朕只看到,你的儿子在田间地头,对着目不识丁的农人,把土地的‘脾气’讲得清清楚楚,把困境的根由剖析得明明白白。”
他顿了顿,目光压向李唯墉,也扫过殿中所有官员。
“至于他说的‘办法’——朕,等着看。”
“若真能在这‘筛子’般的地里,施出肥来,保住水,种好稻……”萧诚御的声音陡然转沉,“那便是利国利民的真学问!谁敢再言‘歪门邪道’?”